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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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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的序幕，是由一场牵动无数学生与家长心弦的选择拉开的——文理分科。公告栏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拥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憧憬、迷茫与决绝的气息。最终的分班名单如同命运的判词，将原本同窗的伙伴引向不同的方向。沈听雪毫无悬念地选择了文科，分在了高二（七）班。林妙抱着“誓死追随”的决心，也选了文科，幸运地和她继续同班。而江屿、陆辰以及苏晚晴，则都进入了理科重点班高二（一班）。分班结果出来的那天，沈听雪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名单，心里空落落的。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真正看到“江屿”和“沈听雪”两个名字被清晰地分隔在不同的班级列表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还是悄然蔓延。这意味着，他们不再有共同的日常课程，不再有随时可能在同一间教室里偶遇的机会。那条她好不容易才感觉靠近了一点的星轨，似乎又被现实的鸿沟拉开了一些距离。文科班的生活与理科班截然不同。教室里少了那些埋头演算的沉默身影，多了许多关于历史事件、文学作品的激烈讨论。沈听雪如鱼得水，她的文科优势得到了充分发挥，很快就成为了新班级里备受瞩目的存在。但每当课间喧闹之时，她总会不自觉地望向窗外，目光掠过走廊，似乎想穿透墙壁，看到隔壁那栋理科教学楼里，那个清冷的身影正在做什么。她依旧会去图书馆，但那个固定的角落，因为课程安排的不同，变得难以企及。有时她下午没课过去，位置空着，却物是人非；有时她晚上过去，那里早已坐了别人。一种微妙的距离感，在分科后悄然滋生。直到一个周四的下午，沈听雪抱着一摞刚批改好的历史作业，从教师办公室出来。作业本堆得很高，几乎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拐角，没注意到迎面匆匆走来的人。“砰！”轻微的碰撞声响起，沈听雪怀里的作业本瞬间散落一地，铺满了小半段楼梯。“对不起！”她慌忙道歉，蹲下身去捡。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也同时伸了过来，动作利落地帮她拾起散落的作业本。那双手，指节分明，带着一种熟悉的力量感。沈听雪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深邃平静的眼眸中。江屿。他似乎是刚从竞赛辅导班出来，手里还拿着几本厚厚的参考资料。他看着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她。“没看路？”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股清越的冷调，但在这空旷的楼梯间，似乎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沈听雪脸颊微热，有些窘迫：“作业本挡视线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而快速地帮她将所有的作业本整理好，叠放整齐，然后递还给她。在交接的刹那，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了她的手背。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触感，像电流般瞬间窜过沈听雪的皮肤，让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心跳骤然失序。江屿似乎也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谢谢。”沈听雪抱着重新整理好的作业本，低声道谢，感觉脸颊的温度更高了。“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在她微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侧身从她身边走过，下了楼梯。沈听雪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转角，手背上那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在。这是分班后，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第一次……有了肢体上的碰触。虽然只是瞬息之间，却在她心里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幸运的是，物理竞赛小组成为了连接他们不同轨迹的一座桥梁。小组活动照常进行，每周两次。这成了沈听雪每周最期待也最紧张的时光。第一次小组活动在新分配的实验室进行。沈听雪到的时候，江屿已经在了，他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正低头看着资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隽的轮廓。沈听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小组活动中主动选择离他这么近。江屿从书页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又低下了头。小组讨论时，李老师布置了一道复杂的力学综合题。沈听雪努力思考，却卡在了一个能量守恒的环节。她无意识地用笔帽轻轻戳着自己的额头，眉头紧锁。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她面前的草稿纸。沈听雪一愣，看向旁边的江屿。他并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她杂乱的计算过程上，然后用红笔在其中一处画了个圈。“这里，”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势能零点的选取错了。”他一边说，一边用笔在纸上快速修正，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她的胳膊。那轻微的触碰，带着他身体的温度和淡淡的、清爽的皂角气息，让沈听雪浑身僵硬，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纸上移动，听着他冷静的讲解。“明白了吗？”他讲完，放下笔，转头看她。两人距离很近，沈听雪甚至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和瞳孔里映出的、有些呆滞的自己。“明、明白了！”她猛地回过神，慌忙点头，感觉耳朵都在发烫。江屿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几不可察地移开目光，将草稿纸推回给她，嘴角似乎有极淡的、一闪而过的弧度。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苏晚晴的眼里。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一次体育课，文科七班和理科一班恰好同时上自由活动。沈听雪和林妙坐在看台上聊天，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篮球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江屿和陆辰在打球。他动作不算特别花哨，但干净利落，投篮精准，带着一种冷静掌控全场的气质。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忽然，篮球朝着看台这边飞了过来，眼看就要砸到正在走神的沈听雪。“小心！”伴随着林妙的惊呼和一道身影快速闪过的风，篮球在距离沈听雪几公分的地方被一只大手稳稳截住。沈听雪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江屿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看台边，手里抓着那个篮球。他微微喘着气，额角有汗珠滑落，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着她。“没事吧？”他问，声音因为运动而带着些许沙哑。“没、没事。”沈听雪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他的突然靠近。江屿确定她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将篮球抛回给场内的陆辰。陆辰在场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挤眉弄眼。江屿没理会他，转身准备回球场，脚步却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沈听雪，忽然开口：“你上次问的那道磁场题，还有一种更简便的解法，晚点图书馆告诉你。”说完，他便跑回了球场。沈听雪愣在原地，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心里像是被灌满了温热的蜜糖。他记得她问过的问题，他甚至会在这种时候，约定下一次的“辅导”。林妙凑过来，用手肘撞她，笑得贼兮兮的：“哟哟哟，英雄救美外加独家辅导？这进展可以啊沈听雪同学！”沈听雪红着脸推她，嘴角却忍不住高高扬起。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困住了放学后的学生们。沈听雪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连绵的雨帘发愁。“没带伞？”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听雪回头，看到江屿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嗯。”她点了点头。江屿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在雨幕中划出一方干燥的天地。他侧头看她：“走吧，顺路送你到宿舍楼下。”沈听雪的心猛地一跳。“顺路”……从教学楼到宿舍楼，确实只有一条主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着头，钻进了他的伞下。伞下的空间不大，两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湿润感。他的肩膀偶尔会碰到她的，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传来温热的体温。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却更衬得伞下的空间静谧而微妙。沈听雪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眼睛只敢盯着脚下的水洼。“靠过来点。”江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雨声的模糊，“右边肩膀淋湿了。”沈听雪这才发现，自己为了保持距离，半边身子都露在了伞外，校服肩膀处已经深了一块。她脸一红，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挪了一小步。距离更近了，他手臂的温度更加清晰地传递过来。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雨声交织。这段平时短短几分钟的路，此刻却显得格外漫长又短暂。快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江屿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文科班的课程，还适应吗？”沈听雪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连忙点头：“嗯，适应的。”“那就好。”他淡淡应道。送到楼下，沈听雪钻出伞，低声道谢：“谢谢你的伞。”“嗯。”江屿看着她，雨水沾湿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让他冷硬的线条柔和了几分，“下次记得带伞。”说完，他转身，重新撑伞走入雨幕之中，背影清瘦却挺拔。沈听雪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雨雾深处。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的温度，鼻尖还萦绕着他清冽的气息。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着宿舍楼的窗玻璃，晕开一片朦胧的水汽。沈听雪站在楼道口，许久没有挪动脚步，仿佛还能感受到伞下那片狭小空间里残留的温度和气息。江屿那句“下次记得带伞”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平淡的语调里，似乎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哇！什么情况！”林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八卦，“我刚在楼上都看到了！江屿送你回来的？还共撑一把伞？这画面也太偶像剧了吧！”沈听雪被她吓了一跳，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又被好友撞破，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作势要去捂她的嘴：“你小声点！就是……就是顺路，他没带伞……不是，我没带伞，他顺路……”语无伦次的解释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林妙笑嘻嘻地躲开，凑近她，压低声音：“顺路能顺到肩膀都快挨到一起？我都看见你往他那边靠了！快老实交代，伞底下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说什么悄悄话？”“什么都没有！”沈听雪矢口否认，心跳却因为林妙的描述而再次加速。伞下的静谧，手臂偶尔的碰触，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信你才怪！”林妙挽着她的胳膊往宿舍走，语气笃定，“我看江屿这座冰山，对你绝对是特殊的！你看他平时对苏晚晴什么态度？对比一下，高下立判好吧！”沈听雪没有接话，心里却因为林妙的话而泛起丝丝甜意。是啊，他对苏晚晴是礼貌的疏离，是明确的界限。而对她……那些便签，那本笔记本，伞下的同行，甚至刚才那句看似随口的叮嘱，都透露出一种超越普通同学的、默许的靠近。回到宿舍，沈听雪换下微微潮湿的校服，指尖拂过肩膀那块被雨水打湿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她走到窗边，望向楼下。雨幕中，早已不见那个清瘦的身影，但她的心，却像是被这场雨彻底浸润，柔软而充盈。她拿出那本星空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郑重地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画了一把小小的、黑色的伞，伞下是两个靠得很近的简笔画小人。没有过多的文字，但这个简单的图案，却承载了她此刻所有无法言说的悸动与秘密。与此同时，男生宿舍里。陆辰看着推门进来的江屿，衣服半边肩膀也湿了不少，立刻怪叫起来：“哟！屿哥，你这送人送回宿舍，怎么自己也成落汤鸡了？是不是伞都偏到人家那边去了？”江屿没理他，将湿漉漉的伞放在门口，拿了干毛巾擦头发，动作依旧不疾不徐。陆辰却不依不饶地凑过来，挤眉弄眼：“说说嘛，跟沈同学伞下漫步，感觉如何？有没有心跳加速？”江屿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脑海里闪过女孩低着头、小心翼翼靠近他，发顶传来淡淡洗发水香气的样子，以及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廓。确实……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同于解出一道难题的畅快，也不同于赢得比赛的成就感，是一种更细微、更难以捕捉的扰动。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淡淡瞥了陆辰一眼：“你很闲？”“切，没劲！”陆辰撇撇嘴，重新瘫回椅子上打游戏，嘴里还嘟囔着，“闷骚……”江屿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他想起女孩跑进宿舍楼前，回头对他道谢时，那双清澈眼睛里映着的细碎光芒，比雨中的路灯还要亮几分。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撑伞时，偶尔碰到她校服布料的感觉。一种陌生的、微妙的情绪，像这窗外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他一贯冷静自持的心湖。第二天，天气放晴。课间操时间，队伍按班级排列。苏晚晴站在一班的队伍里，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七班的方向。她看到沈听雪和林妙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沈听雪脸上带着轻松又有些羞涩的笑容，那是一种沉浸在某种幸福中的神态。联想到昨天下午那场雨，以及隐约听到的关于江屿和沈听雪共撑一把伞的议论，苏晚晴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那种被冒犯、被威胁的感觉再次强烈起来。“看她那样子，好像捡了多大便宜似的。”陈瑶不知何时凑到了苏晚晴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带着不屑，“不过是仗着声音好听点，会装柔弱罢了。晚晴，你可得小心点，这种女生，最会利用别人的同情心了。”苏晚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冷了下来。她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动摇她和江屿之间那种她自以为存在的、特殊的联系。沈听雪……必须知难而退。放学后，沈听雪怀着些许期待，再次走向图书馆。她不知道江屿是否还记得昨天雨中那句“晚点图书馆告诉你”的约定。当她走上三楼，目光投向那个熟悉的角落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不在。一丝失落掠过心头。但当她走近，却看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放着一张折叠的便签纸。她快步走过去，拿起便签打开。上面是他熟悉的笔迹，写着那道磁场题的几种简便解法，步骤清晰，甚至还在旁边标注了每种方法的适用条件和优劣对比。在便签的最后，还有一行小字：“解法已附。下周小组活动前，可先自行推导。”没有多余的话，没有解释他为何不在，只是履行了昨天的“约定”，并给出了下一步的建议。沈听雪握着这张便签，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这就是江屿的方式。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不会制造浪漫惊喜，但他会记得每一个承诺，并用他最擅长的方式，给予她最实际、最有力的支持。她小心地将便签夹进笔记本，然后坐下来，拿出草稿纸，开始按照他提供的方法，认真地推导起来。窗外，雨后的天空格外澄澈，阳光透过云层洒下金色的光芒。分科带来的短暂迷茫和距离感，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他们依然在不同的班级，走着不同的路，但那条连接的纽带，却在一次次看似平常的互动、一张张无声的便签、一把伞下的同行中，变得愈发坚韧和清晰。
更新时间：2025-11-06 01:5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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