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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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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在一片哀嚎与庆幸交织的氛围中落下帷幕。沈听雪看着自己的成绩单，年级第二十八名，数学和物理都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她轻轻摩挲着书包里那本星空笔记本的封面，心底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激与动力。她知道，这份进步里，有那个沉默少年无声的、却极具分量的功劳。文化节的筹备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校园里的热闹几乎要满溢出来。横幅、海报、各种奇形怪状的道具随处可见，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沉闷的、活泼躁动的气息。沈听雪的广播站采访任务也接近尾声。她走访了动漫社、街舞社、文学社……记录着一个个充满热情与创意的故事。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公认最难啃的骨头——物理社。物理社的展示内容深奥难懂，成员又多是像江屿、苏晚晴这样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学霸，沟通起来并不容易。更重要的是，沈听雪心里清楚，要去采访物理社，几乎不可避免地会直面江屿，以及……很可能在场的苏晚晴。这不再是在图书馆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心照不宣的静谧空间。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工作”的名义。她有些忐忑，握着采访本的手指微微出汗。“听雪，物理社那边沟通好了吗？”广播站的站长问道。“嗯，约了今天下午放学后，在他们布置展位的实验室。”沈听雪深吸一口气，回答道。该来的总会来。下午放学，她收拾好采访设备，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走向实验楼。物理社占据了一间宽敞的实验室，里面摆放着各种她看不懂的仪器和设备模型，几个社员正在忙碌地调试着一个模拟行星运行轨道的光学装置。她一进门，就看到了江屿。他正站在一个半人高的火箭模型旁边，低头看着手里的电路板，神情专注。苏晚晴也在，她正和另一个社员讨论着展板上的公式推导，声音清脆，条理清晰。看到沈听雪进来，实验室里安静了一瞬。几个社员好奇地看向她，苏晚晴也停止了讨论，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了然。仿佛在说，看，她还是找借口来了。“大家好，我是广播站的沈听雪，之前约好来采访。”沈听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而平静。负责接待的社员热情地迎了上来。沈听雪打开录音笔，拿出采访本，开始按照预设的问题进行采访。问题主要围绕展示项目的原理、创意和筹备过程。过程比想象中顺利，社员们虽然不善言辞，但对自己的项目充满热情，解释起来倒也清晰。沈听雪认真地记录着，偶尔提出一些引导性的问题。轮到采访江屿关于那个火箭模型的控制系统时，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她走到他面前，举起录音笔，努力维持着专业笑容：“江屿同学，能请你简单介绍一下这个火箭模型的自动控制系统吗？比如它如何模拟发射和变轨？”江屿从电路板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依旧是那种惯常的平静，但在实验室明亮的灯光下，在周围其他社员的注视下，沈听雪却觉得那目光似乎比在图书馆时多了些什么，一种……公开场合下的、更加客观的打量。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手中的电路板，拿起旁边的一个控制器，操作了一下。火箭模型底部的灯光亮起，发出轻微的嗡鸣，模拟着点火状态。“主要依靠预设的程序和传感器反馈，”他开口，声音清越，语速平稳，像是在进行一场小型的学术报告，“通过陀螺仪和加速度计感知姿态变化，与预设轨道参数比对，再由微控制器驱动这些舵机……”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模型上的几个部件，语言简洁，逻辑严密，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沈听雪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快速记录着关键词。她注意到，他在讲解时，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模型和她手中的记录本上，偶尔会与她的视线有短暂的接触，但那眼神里没有任何私人情绪，只有对专业问题的专注。这让她原本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对，就是这样，公事公办，专业交流。采访进行得很顺利。然而，就在她以为即将圆满结束时，苏晚晴的声音插了进来。“沈同学，”苏晚晴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优等生的自信笑容，“你刚才记录的关于轨道计算的原理部分，可能有些过于简化了。考虑到广播的受众大部分是非专业的同学，是不是可以用更通俗的比喻来解释？比如，就像投掷一个篮球，初速度和角度决定了它的抛物线轨迹，而这个模型，不过是把‘手’换成了更精密的推进和控制系统。”她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善意地补充和帮助，姿态也摆得很低。但沈听雪敏锐地察觉到，她是在不动声色地展示自己更“高明”的理解力和表达能力，同时隐隐质疑了沈听雪作为采访者的专业度和归纳能力。实验室里其他社员的目光也聚焦过来。沈听雪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知道自己对物理原理的理解远不如苏晚晴深刻，这个提议本身也确实有道理。但在这种情境下，由苏晚晴提出，味道就变了。她正斟酌着如何回应，一个清冷的声音却先她一步响起。“原理的简化是为了传播的准确性。”江屿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苏晚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篮球的类比忽略了真空环境与空气阻力的本质区别，以及多级推进和持续变轨的复杂性。对于科普而言，保留核心逻辑比追求通俗的、不准确的比喻更重要。”他并没有维护沈听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基于科学严谨性的事实。但恰恰是这种纯粹基于学术的驳斥，让苏晚晴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苏晚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是江屿你想得严谨。”她巧妙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难堪却没有逃过沈听雪的眼睛。江屿没再说什么，重新低下头，摆弄他的电路板，仿佛刚才只是参与了一次寻常的技术讨论。沈听雪心里却像是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他再次用他的方式，在她需要的时候，以一种她完全没想到的、基于绝对理性的姿态，化解了她的窘境。“谢谢苏学姐的建议和江屿同学的补充，”沈听雪稳住心神，对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负责接待的社员，“今天的采访素材已经非常丰富了，非常感谢大家的配合。”她礼貌地结束了采访，收拾好东西，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挺直脊背走出了实验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世界。沈听雪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心，竟然微微汗湿了。这次采访，像一场微型的风暴。她感受到了来自苏晚晴隐形的压力和挑衅，也更清晰地看到了江屿身处那个圈子里的状态——专注、冷静、理性至上，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偏偏是这种不近人情，在刚才那种情境下，成了最有效的屏障。她对他，似乎又了解多了一分。那份吸引，在经历了公开场合的检验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看到他不同侧面而变得更加复杂和深刻。文化节当天，校园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各个社团和班级的展位前人头攒动，舞台上歌舞纷呈。林妙拉着沈听雪，兴奋地穿梭在各个展位之间。陆辰自然充当了“护花使者”兼“搬运工”的角色，手里拿着林妙赢来的各种小奖品和买来的零食。“听雪你看！那个手作社的耳环好漂亮！”林妙在一个展位前挪不动步。“喜欢就买嘛。”陆辰在一旁怂恿，掏出钱包。“谁要你买！”林妙嘴上说着，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那对耳环。沈听雪看着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亲昵的互动，心里既为好友高兴，又隐隐有一丝羡慕。她和江屿之间，似乎永远隔着一层无形的、名为“理性”与“学业”的薄纱。“我们去看看物理社的火箭模型吧？”林妙忽然提议，狡黠地朝沈听雪眨了眨眼，“听说某人采访的时候，可是发生了‘精彩’的故事呢。”沈听雪脸一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反对。物理社的展位前围了不少人，那个火箭模型显然是热门。江屿和苏晚晴都在展位后，一个负责操作演示，一个负责讲解。江屿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操作一丝不苟，讲解则主要由苏晚晴负责，她笑容得体，语言流畅，吸引了不少目光。沈听雪她们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配合默契的两人。男的清俊优秀，女的明艳大方，在外人看来，确实是无比登对。林妙凑到沈听雪耳边，小声说：“别被表象迷惑！江屿那眼神，跟看一块电路板没啥区别。你看他看你的时候……”她话没说完，就被陆辰用一根棉花糖塞住了嘴。沈听雪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林妙是在安慰她。她看着人群中心那个清冷的身影，心里很平静。她不再需要通过与别人比较来确认自己的位置。他说过，他们是并肩的星轨。这就够了。傍晚的文化节晚会将气氛推向了高潮。沈听雪和林妙、陆辰一起在台下观看。其中一个节目是楚言的小提琴独奏。楚言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礼服，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打在他身上，气质温润儒雅。他演奏的是一首古典乐曲，旋律悠扬婉转，技巧纯熟，情感充沛，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演奏结束时，他的目光似乎在台下搜寻着什么，最后，落在了沈听雪这个方向，对她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与舞台上略显忧郁气质不同的笑容。周围的女生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哇！楚言学长刚才是不是在看这边？”“他笑起来好温柔啊！”“是在看谁啊？”林妙用手肘碰了碰沈听雪，眼神示意。沈听雪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她能感觉到楚言的好感，但这种过于直白和公开的关注，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过物理社那一幕后。晚会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沈听雪她们正准备离开，楚言却抱着小提琴，从后台方向走了过来，径直走向沈听雪。“沈听雪同学，”他的声音带着演出后的些许疲惫，却依旧温和，“刚才的演奏，你觉得怎么样？”“很精彩，学长拉得很好。”沈听雪礼貌地回答。“谢谢。”楚言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下周乐团有最后一次排练，为市里的比赛做准备，你要不要……来看看？或许能给你们广播站提供一些素材。”这是一个很难拒绝的、合情合理的邀请。沈听雪犹豫了一下，感受到旁边林妙和陆辰好奇的目光，以及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同学投来的视线，她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抱歉，楚学长，”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而不失礼貌，“下周马上就要开始准备月考了，时间上可能不太允许。预祝你们比赛取得好成绩。”楚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维持着风度：“没关系，学业重要。那……下次有机会再说。”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林妙看着楚言离开的背影，咂咂嘴：“唉，楚言学长其实也挺好的，又温柔又有才……”陆辰立刻不满地嚷嚷：“好什么好！屿哥那样的才是真男人！不动声色，关键时刻靠得住！”“你懂什么！”林妙和他吵了起来。沈听雪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她抬头望向夜空，文化节喧嚣过后，校园重归宁静。天幕上，繁星点点，各自闪烁着或明亮或微弱，或遥远或似乎触手可及的光芒。她的星轨，依旧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和路径运行着。有无声的支持，有隐形的风雨，也有来自其他轨道的引力干扰。但她的内心，却在这一次次的涟漪与波澜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夜色渐深，校园里的人潮彻底散去，只剩下路灯孤零零地伫立，在空旷的广场上投下昏黄的光晕。与林妙、陆辰在校门口道别后，沈听雪独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晚风吹散了白日的喧嚣，也让她因楚言那直白的邀请而有些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拒绝得很干脆，但心里并非毫无波澜。楚言学长很好，温和、优秀，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可偏偏，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另一道清冷如月华的身影吸引。那是一种更沉默、更遥远，却也更深邃、更让她心安的引力。走到宿舍楼下，她习惯性地抬头，望向男生宿舍的方向。江屿的房间窗户还亮着灯，淡白色的光芒，在漆黑的楼体上显得格外醒目。他大概又在熬夜看书或者做研究了吧？他总是这样，目标明确，心无旁骛。沈听雪想起晚上在物理社展位前，他看着火箭模型时那专注到近乎虔诚的眼神，想起他驳斥苏晚晴不恰当比喻时那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的理性。那样的他，离她很远，却又奇异地让她感到一种踏实的吸引力。他不会说温柔的话，不会做浪漫的事，但他会记得“并肩的星轨”，会在流言蜚语中用最坦荡的方式维护她的尊严。“在看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沈听雪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江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手里拎着一个装着工具和零星电子元件的袋子，显然是刚从物理社的实验室收拾完回来。“没、没什么。”沈听雪脸颊微热，慌忙收回目光，“刚回来？”“嗯。”江屿应了一声，走到她身边，两人自然而然地并肩走向宿舍楼大门。空气有些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今天……谢谢你。”沈听雪鼓起勇气，轻声说道。她指的是下午在物理社，他出言解围的事。江屿脚步未停，侧头看了她一眼，昏黄的路灯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谢什么？”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似乎真的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情。沈听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在他眼里，那或许真的只是一次关于科学严谨性的普通讨论，与她沈听雪个人无关。这份认知让她心里有点微妙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这就是江屿。“没什么。”她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文化节终于结束了，可以安心准备月考了。”“嗯。”他又恢复了言简意赅的模式。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沈听雪停下脚步：“那我上去了。”江屿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忽然开口：“那个笔记本，”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用的还顺手吗？”沈听雪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他……他竟然会主动问起这个？“很、很好用！”她连忙点头，感觉脸颊的温度又在上升，“纸质很好，而且……星空封面，我很喜欢。”“那就好。”江屿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移开目光，“月考加油。”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背影清瘦挺拔，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沈听雪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交织，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他记得送笔记本的事，他甚至会关心她用不用得顺手……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其罕见的、超越了“同学”界限的关怀了吧？她捂着有些发烫的脸颊，转身跑进了宿舍楼。脚步轻快，像是踩在云端。而另一边，江屿回到宿舍，陆辰正瘫在椅子上打游戏，看到他进来，随口问道：“屿哥，文化节玩得咋样？我看你跟苏晚晴配合得挺默契嘛？”语气带着点戏谑。江屿将工具袋放在墙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拿起洗漱用品准备去水房，只丢下冷冰冰的两个字：“无聊。”陆辰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意，嘿嘿一笑，凑过来压低声音：“那我怎么看到，某人回来的时候，是跟广播站那位沈同学一起走的？还‘顺路’送到宿舍楼下？”江屿脚步顿住，回头看了陆辰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陆辰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多事。”江屿说完，径直走出了宿舍。陆辰看着关上的门，摸着下巴，露出了一个“我懂的”的贼笑。他就知道，自家这座冰山，对那个声音好听、看起来怯生生却又有点倔强的女生，绝对是不一样的。江屿站在水房冰凉的水龙头下，任由冷水冲刷着脸庞。脑海里却不期然地浮现出刚才在路灯下，沈听雪微红着脸说“星空封面，我很喜欢”时的样子。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在那一刻，仿佛比文化节舞台上所有的灯光都要耀眼。他关掉水龙头，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某个角落，却像是被那句“很喜欢”轻轻地、轻轻地触动了一下，泛起一圈极细微、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夜更深了。两条年轻的星轨，在经历了文化节的喧嚣与涟漪后，似乎又在无声中，向着彼此靠近了一微米。前方，是即将到来的月考，是更多未知的挑战与并行的路途。而此刻，这一份藏在夜色与简短对话下的、悄然滋长的情愫，足以让这个平凡的夜晚，变得有些不同。
更新时间：2025-11-06 01:5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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