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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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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开始。沈听雪坐在教室里，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心思却有些飘忽。周末时下定决心要去图书馆“偶遇学习氛围”的勇气，在周一的现实面前，似乎泄去了不少。她下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里那枚冰冷的钥匙扣，那是她周末整理书包时翻出来的，形状恰好是一枚小小的火箭。与江屿草稿纸上的简笔画自然无法相比，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微妙的联系。“喂，回神啦！”林妙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压低声音，“物理老师盯着你呢！”沈听雪一个激灵，赶紧收回心神，专注看向黑板。果然，物理老师正讲到一道经典的动能定理应用题，目光似乎刚从她这边扫过。她脸颊微热，暗自懊恼，怎么又在课上走神了。下课铃响，物理老师布置完作业，又额外补充了一句：“另外，通知一下，下周的物理小测范围是第一章到第三章，大家提前准备。这次小测成绩，会计入平时分，都重视起来。”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哀嚎。沈听雪心里也是一沉，物理，又是物理。“完了完了，”林妙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听雪，我感觉我这次又要不及格了。第三章那个圆周运动，我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沈听雪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还是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别灰心，还有一周时间，我们……一起努力。”话虽如此，但具体怎么努力，她心里也是一片茫然。或许，真的只能去图书馆，依靠那里安静的氛围和……可能存在的“灵感”了？这个念头在周三下午变得格外强烈。这天的物理课进行了一次随堂测验，题目难度不小。交卷后，沈听雪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败仗，浑身无力。好几道题她都没有完全把握，尤其是最后一道结合了能量守恒和圆周运动的综合题，她几乎是在半猜半蒙中写完的。“感觉怎么样？”林妙凑过来，脸色同样不好看。沈听雪摇了摇头，没说话。挫败感像阴沉的天空，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放学后，她拒绝了林妙一起去买奶茶放松的提议，抱着沉重的书包和更加沉重的心情，独自走向了图书馆。还是三楼那个靠窗的角落。她抱着一种近乎“赴死”的决心走过去，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能再次感受到那种豁然开朗的指点，害怕的是那里空无一人，或者，即使他在，也对自己视而不见。当她拐过书架，视线投向那个熟悉的位置时，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在。江屿依旧坐在老位置上，姿态与上次见到时几乎别无二致，仿佛这几天的时光从未流逝。他面前摊开的依旧是那本厚重的英文原著，手边的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窗外的天光透过雨后的薄云，柔和地落在他身上，将他周身那股清冷的气息晕染得似乎不那么逼人了。沈听雪站在原地，踌躇了几秒。是过去，还是换个地方？最终，那股想要提升成绩的迫切感战胜了羞涩和忐忑。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显得自然，走到他对面的空位，轻轻坐了下来。整个过程，江屿依旧没有抬头，甚至连翻书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沈听雪悄悄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她拿出物理课本、试卷和错题本，开始埋头研究起来。随堂测验的挫败感让她比平时更加专注，她将那些做错或不确定的题目一道道重新演算，试图理清思路。然而，知识的壁垒并非单靠决心就能打破。那道关于圆周运动和能量守恒的综合题，她反复看了几遍自己的解题过程，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到关键所在。眉头越皱越紧，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留下杂乱的线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阅览室里的人来了又走，只剩下他们这一桌，以及远处零星几个还在奋笔疾书的同学。沈听雪完全沉浸在与难题的搏斗中，几乎忘记了对面还坐着一个人。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了敲她摊在桌上的试卷，指向她卡壳的那道题。沈听雪猛地回过神，抬起头，撞进了江屿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正看着她……的试卷。“这里，”他的手指点在她列出的一个关于向心力的公式上，声音依旧是那股清冷的调子，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你漏掉了摩擦力的分量。斜面光滑，但小球在最高点临界状态，绳子的拉力为零，重力提供向心力，但之前从最低点到最高点的能量转化，需要考虑路径是否光滑吗？”他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用提问的方式，引导她去思考。沈听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和提示，重新审题，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对啊！她只考虑了最高点的临界条件，却忽略了从低到高过程中，因为斜面光滑，机械能守恒，但……她之前的能量守恒方程里，似乎默认了有摩擦力消耗？一道灵光闪过！“我明白了！”她眼睛一亮，忍不住低呼出声，“之前的过程机械能守恒，所以最高点的速度可以直接用能量关系求出来，再代入向心力公式！我之前列的能量方程错了！”江屿看着她瞬间被点亮的眼眸，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意和不确定的眼睛，在弄懂问题的这一刻，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收回了手指，没再多言，重新将目光投回自己的书本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指点，只是他学习过程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间歇。沈听雪却因为他的这一点拨，茅塞顿开。她赶紧拿起笔，按照正确的思路重新演算，很快就得出了答案。看着草稿纸上清晰无误的步骤，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她偷偷抬眼看了看对面又恢复成“人形冰山”状态的江屿，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中，暖暖的，涨涨的。他其实……真的很厉害，而且，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冷漠。“谢谢你，江屿同学。”她鼓起勇气，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真挚的谢意。江屿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但这微不足道的回应，却让沈听雪嘴角忍不住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接下来的时间，她学习效率奇高。似乎只要知道对面坐着这么一尊“大神”，心里就莫名地安定，遇到实在想不通的地方，虽然不敢再贸然打扰，但只是看着他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就能获得几分静下心来钻研的力量。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无声的陪伴”？……周五的物理课，随堂测验的成绩发下来了。沈听雪紧张地看着课代表分发试卷，当看到自己卷头上那个鲜红的“85”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仅及格了，还超出了她的预期！尤其是最后那道综合题，她因为江屿的点拨，完全做对了！“哇！听雪你考得可以啊！”林妙凑过来看了一眼，惊呼道，“最后那道大题我们班没几个人做全对，你居然做出来了？快说，是不是偷偷拜了什么名师？”沈听雪脸颊微红，小心地折起试卷，心里甜丝丝的，低声道：“就是……在图书馆，自己琢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隐瞒了江屿的帮忙。这像是她和他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想给可能本就漠然置之的他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或关注。“自己琢磨能琢磨成这样？”林妙狐疑地看着她，“我咋觉得你最近去图书馆去得特别勤快呢？有情况？”“没有！”沈听雪立刻否认，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就是觉得那里安静，适合学习。”林妙“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显然不太相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笑嘻嘻地说：“不管怎么样，考得好就行！看来图书馆是你的风水宝地，以后我得跟着你去沾沾仙气！”沈听雪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的目光飘向窗外，心里盘算着，这个周末，是不是还可以去那个“风水宝地”？然而，事情并非总是尽如人意。周六下午，当沈听雪再次抱着书本来到图书馆三楼那个角落时，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熟悉的座位上，没有那个清隽熟悉的身影。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心头。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默默地走到对面自己的老位置坐下。阳光依旧透过窗户洒进来，位置依旧安静，可就是因为少了那个人，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有些不同了。她努力集中精神，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学习效率远不如前几天。他……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觉得这里被打扰了，所以换了地方？各种猜测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沈听雪同学？这么巧。”沈听雪抬头，看到楚言正站在桌旁，手里拿着两本音乐理论方面的书籍，脸上带着他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楚学长。”沈听雪连忙打招呼，收敛起自己纷乱的心绪。“在复习物理？”楚言目光掠过她摊开的习题册，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的态度坦然又友善，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沈听雪正好被一道电路分析题困住，便顺势指给了他看。楚言的讲解风格与江屿截然不同。他语速更慢，更加细致，会反复确认她是否听懂，甚至会引申一些相关的、不那么深奥的知识点来帮助她理解，耐心十足。“这里，可以把这几个电阻看成一个整体，先求出总电阻，再……”楚言的声音温和，条理清晰。平心而论，楚言的讲解非常易懂，态度也远比江屿亲切。但不知为何，沈听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那种……一语中的、直击要害的犀利，少了那种让她豁然开朗后，内心忍不住微微悸动的冲击感。她礼貌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是江屿，他会怎么讲呢？“差不多就是这样，明白了吗？”楚言讲完，温和地看着她。“明白了，谢谢楚学长。”沈听雪真诚地道谢。“不客气。”楚言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边那本厚厚的物理竞赛题集上（那是她为了提升自己，咬牙买来的，虽然大部分都看不懂），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对物理竞赛也感兴趣？”沈听雪连忙摇头：“没有，就是觉得自己基础太差，买来看看，希望能有点帮助。”她可不敢妄想竞赛那种层次的东西。楚言了然地点点头，语气依旧温和：“竞赛的路确实比较难，而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般轻声说道，“有些人和事，可能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值得关注。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沈听雪微微一怔，隐约觉得楚言话里有话，但又不甚明了。她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的。”楚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沈听雪轻轻吐了口气。楚言学长的善意她感受得到，但他话语里那份若有似无的提醒，却让她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江屿……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而自己这莫名生出的、想要靠近那抹清冷的念头，又是否真的，如楚言所说，并不“值得”？没有人能给她答案。只有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光，无声地映照着她略带迷茫与坚持的侧脸。她知道，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那条星轨多么遥远，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再次去往那个角落，期待着下一次的“无声的陪伴”，哪怕，只是她单方面的守望。“哟，这不是沈听雪吗？真用功啊，周末还来泡图书馆。”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打破了沉默。沈听雪抬头，看到陈瑶和苏晚晴不知何时站在了桌旁。陈瑶脸上挂着看似友善实则带着审视的笑容，苏晚晴则依旧是那副清高骄矜的模样，目光淡淡地扫过沈听雪摊在桌上的、分数还算不错的物理试卷，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陈学姐，苏学姐。”沈听雪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心里却拉起了警报。她们怎么会来这里？“不用紧张，我们就随便看看。”陈瑶笑着，视线在沈听雪和对面空着的座位之间逡巡，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听说……江屿偶尔会来这里看书？你没打扰到他吧？”沈听雪的心猛地一紧。她们果然是冲着江屿来的。她攥紧了手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只是在这里自习，江屿同学……可能今天有事没来。”“是吗？”陈瑶拖长了语调，显然不太相信，“晚晴正好有几个竞赛的问题想和江屿讨论呢，看来是白跑一趟了。”她说着，状似亲昵地挽住苏晚晴的胳膊，“走吧晚晴，看来某些人的‘风水宝地’，今天不灵验呢。”苏晚晴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只是最后又瞥了沈听雪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的距离感，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沈听雪感到难堪。她们就像偶然路过一片平凡的草地，随意点评了一句，然后便毫不在意地离开了，留下沈听雪一个人，站在原地，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无声地扇了一巴掌。她重新坐下，却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而压抑。陈瑶意有所指的话语，苏晚晴那漠然又带着优越感的眼神，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刚刚因为物理成绩提升而建立起的一点微薄自信。她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自我怀疑。是啊，那是江屿，是苏晚晴那样的人才配并肩讨论竞赛问题的存在。而她沈听雪，算什么？一个连基础物理题都需要人指点，偶尔一次考得好就沾沾自喜的普通学生罢了。她和他之间，隔着的何止是成绩的差距，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楚言的提醒，陈瑶的嘲讽，苏晚晴的漠视，都在清晰地告诉她这一点。一股酸涩涌上鼻尖，她猛地低下头，快速收拾好书本，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图书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热。她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心里乱成一团。她知道自己应该振作，不应该被别人的几句话影响，但那种无形的壁垒和差距感，却真实得让她窒息。“听雪？”熟悉的声音带着关切响起。沈听雪抬头，看到林妙正和陆辰一起，从篮球场的方向走来。林妙看到她微红的眼眶和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快步走了过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林妙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陆辰也收敛了嬉皮笑脸，皱着眉看向她。面对好友真诚的关切，沈听雪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她吸了吸鼻子，把在图书馆遇到陈瑶和苏晚晴的事情，以及她们那些含沙射影的话，简单说了一遍，当然，她隐去了楚言的部分和自已对江屿那份微妙的情愫，只说是偶遇和被嘲讽了。“靠！那两个女人有毛病吧！”林妙一听就炸了，气得跺脚，“她们以为自己是谁啊？天天眼睛长在头顶上！听雪你别理她们！”陆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开口：“那个……陈瑶和苏晚晴，她们那个圈子是有点……那啥。屿哥其实也挺烦她们老是借着问题目的名义凑上来的。你别往心里去。”连陆辰都这么说……沈听雪心里更是一片冰凉。看，连江屿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都觉得她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没事，”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想让好友担心，“可能就是我想多了。走吧，我请你们喝奶茶。”她强行转移了话题，拉着林妙朝校门口走去。陆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江屿发了条信息：「屿哥，你今天没去图书馆？」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江屿回了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实验。」陆辰看着屏幕，又看了看沈听雪离开的方向，心里叹了口气。有些鸿沟，似乎并不是靠单方面的努力和仰望就能跨越的。他不知道自家兄弟对那个声音好听、看起来怯生生却又有点倔强的女生到底什么想法，但他知道，围绕在江屿身边的隐形漩涡，可能远比沈听雪想象的要复杂。而此刻的沈听雪，咬着吸管，感受着奶茶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心里却是一片苦涩。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条名为“江屿”的星轨，或许，她穷尽一生，也只能这样遥遥望上一眼。那份刚刚萌芽的、带着雀跃和期待的隐秘心思，仿佛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冻住，蜷缩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不敢再轻易探头。
更新时间：2025-11-06 01:5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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