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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婆结婚七年,她怀孕了。我一直在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直到后来,胎儿被检查出来是O型血,我知道,这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心灰意冷地问她为什么。她却说:“对不起,天阳的妻子检查出来没有生育能力,他父母年纪都大了,就想能有个后。我们从小是发小,他找不到别人帮他了。”她说我们也再要一个孩子。可我却觉得她脏,孩子我会跟其他人生。既然她那么喜欢乐于助人,那么她们三个就好好生活在一块吧!1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我正给林薇捏脚。她怀孕刚满七周,就开始嚷嚷着腿酸脚肿,娇气得很。但我乐意,我疼她,疼了七年了,现在更得加个“更”字。“谁啊?”林薇把脚缩了缩,侧过头问我。我看了一眼屏幕,“医院的。”我说着,按了接听键,顺手开了免提,想着让林薇也一起听听,省得她老瞎担心。“喂,是陈默先生吗?我这里是市一院妇产科。”电话那头是个年轻护士的声音。“是我,您好。是我爱人林薇的检查有什么问题吗?”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点,不想给林薇压力。“哦,您别紧张,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核对档案时看到,您登记的您是Rh阴性血,就是俗称的熊猫血,对吗?”“对,没错。我是。”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这血型稀罕。但也不是什么秘密,单位组织献血的时候查出来的,我还献过好几次呢。当时觉得挺骄傲,咱这血能救急。护士接着说:“好的,陈先生。基于您和您爱人的血型情况,我们建议后续可以给胎儿做一个血型筛查,这是更负责的做法。想跟您确认一下,后续产检会安排这项检查。”我还没吭声,林薇先插话了,声音有点急:“护士,这检查必须做吗?有什么风险没有?”护士耐心解释:“林女士您好,您别担心,这只是常规筛查建议,没有风险。主要是为了提前了解宝宝情况,做好预案。毕竟父亲是稀有血型,我们多关注一下总是好的。”我接过话头:“行,我们知道了。谢谢您提醒,我们按医院流程走。”“好的,那不打扰了。下次产检时医生会具体跟您沟通。”电话挂断了。我放下手机,继续给林薇捏脚。她却有点心神不宁,脚趾头都蜷着。“怎么了?医院说的没听见吗?常规检查,没事儿。”我宽慰她。林薇看着我,眼神有点闪烁:“我就是……就是怕抽血什么的,对孩子不好。”“你想多了。”我笑了。“人家说了,没风险。就是查查,图个安心。我这血型万里挑一,咱孩子说不定随我,也是个小熊猫呢,那多酷。”她没笑,反而把脚彻底收了回去,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老公,你说是熊猫血……这血型,遗传有什么说法吗?”“有啥说法?”我被她问得一乐。“遗传呗,要么随我,要么随你。咋了,你还研究上这个了?”“没有,就随便问问。”她低下头,玩着自己的睡裤边儿,“我有点累了,想睡会儿。”“行,那你躺着。我去把碗刷了。”我给她掖了掖毯子,起身去了厨房。水哗哗地流,我一边洗碗,心里却有点犯嘀咕。林薇刚才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不就是个血型筛查吗?医院知道我是稀有血型,多关注一下,多正常的事儿。她慌什么?难道……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又立刻自己摁下去了。瞎想什么?林薇跟我七年,感情一直很好。她不是那种人。可她那慌张,不像装的。我甩甩手上的水,走到客厅,林薇闭着眼,但眼皮在抖,根本没睡着。我在她身边坐下,决定直接点。“薇薇,你刚是不是吓着了?就因为医院说查血型?”她睁开眼,勉强笑笑:“没有。就是怀孕了,容易胡思乱想。”“别乱想。”我握住她的手。“我查过资料,Rh阴性血遗传是有规律的。比如,我是阴性,如果你是阳性,那咱们的孩子,有可能是阳性,也有可能是阴性。概率问题。查一下,心里有底,万一需要什么特殊准备,医院也好提前安排。这是好事。”我尽量把话说得简单明了,让她安心。林薇却追着问:“那……如果孩子是O型血呢?”“O型血?”我愣了一下。“这跟Rh阴性和阳性是两码事。ABO血型是ABO血型,Rh是Rh系统。你说的O型血,是ABO血型系统里的。”我有点奇怪她怎么会混在一起谈。她平时对这些生物常识不太关心的。“哦,我搞错了。”她恍恍惚惚地说。但我心里那点疑虑,被她这个问题勾得更大了。我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薇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她声音突然拔高,然后又迅速软下去。“老公,我真的就是害怕。我怕检查出什么问题,我怕孩子不健康……”她说着,眼圈就红了。一看她这样,我立刻心软了,那点怀疑被心疼压得死死的。我赶紧把她搂进怀里。“好了好了,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咱孩子肯定健健康康的,随我,身体棒棒!别瞎想,啊?”她在我怀里轻轻发抖,没再说话。之后几天,林薇一直有点心神不宁。我倒是因为她那个“O型血”的问题,自己偷偷又去查了不少资料。这一查,心里反而更踏实了。Rh血型和ABO血型是独立遗传的,确实不矛盾。我还想着,下次产检得跟医生好好聊聊,也给自己补补课,省得在林薇面前显得啥也不懂,让她更担心。终于到了下次产检的日子。我特意请了假,全程陪着。诊室里,医生很和蔼,又提到了血型筛查的事。“陈先生是稀有血型,我们建议做这个筛查。主要是从优生优育角度考虑,排除一些小概率的风险,比如新生儿溶血什么的。当然,做不做决定权在你们。”“做,我们做。”我抢着回答,又看看林薇,“查一下,大家都安心。”林薇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医生开了单子,我们去抽血。抽的是林薇的血,好像是通过什么技术检测胎儿游离DNA吧,我也没太搞懂原理。反正就是高科技,安全。护士抽血的时候,我紧紧握着林薇另一只手。她手心里全是汗。“很快就好,不疼。”我小声说。她没看我,眼睛一直盯着护士手里的采血管。结果要等一个星期。这一星期,过得特别慢。我照常上班下班,给林薇变着花样做吃的。但家里的气氛总有点怪。林薇变得特别沉默。有时候我跟她说话,她要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我努力找话题,跟她聊孩子以后叫什么,长得像谁,甚至计划着等孩子大点,带他去哪儿玩。我说这些的时候,林薇会勉强笑笑,但那笑容达不到眼底。第七天下午,手机响了。还是那个医院的号码。我当时正在客厅,林薇在卧室休息。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阳台,关上门,才接起电话。“喂,陈先生吗?您好,我是妇产科。您爱人林薇的胎儿血型筛查结果出来了。”“怎么样?”我的声音有点发紧。“筛查结果显示,胎儿ABO血型系统为O型。”O型血。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我是Rh阴性血,但这改变不了我的ABO血型是A型。林薇是B型血。我记得清清楚楚,婚检报告上写着。A型血和B型血的父母,怎么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这根本不符合遗传规律。“陈先生?您在听吗?”电话那头护士的声音变得很远。我扶着阳台栏杆,太阳明晃晃地照着,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我在听。”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谢谢您。通知。”我挂了电话。我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直到手脚都麻木了。我转过身,透过玻璃门,看到林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站在客厅里,惊恐地看着我。她的脸,白得像一张纸。2我拉开门,走回客厅。脚步有点沉,但没乱。林薇嘴唇哆嗦着,想说话,没说出来。我先开了口,声音平得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结果出来了。”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全是恐惧。“胎儿是O型血。”我说。这几个字从我嘴里吐出来,轻飘飘的,却像石头一样砸在地上。林薇的身体晃了一下,她伸手扶住沙发靠背,才没摔倒。“O型血……怎么了?”她的声音发颤,带着最后一丝侥幸。“O型血不是挺好的吗?万能输血者……”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有点恶心。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装傻。“怎么了?”我重复着她的话,走到茶几对面,停下,和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林薇。你是B型血。婚检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着,需要我找出来给你看看吗?”她猛地摇头,眼泪开始往下掉。“我们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吗?”我问她,语气还是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冰碴子。“你告诉我,能不能?”她不说话,就是哭,肩膀一耸一耸的。“回答我。”我提高了一点声音。“可能……可能检查错了……”她哭喊着,“医院肯定搞错了!”“搞错了?”我扯了下嘴角,笑不出来。“这种基础的血型筛查,出错概率有多低,你知道吗?还是说,你希望是搞错了?”我拿出手机,开始翻找。手指有点不听使唤,划拉了好几下才找到搜索框。我输入“A型血和B型血生孩子是什么血型”,然后把屏幕转向她。搜索结果清清楚楚地显示着:A型和B型父母,子女可能的血型是A、B、AB或O型。后面跟着详细的遗传规律说明。林薇看着屏幕,眼神涣散,好像看不懂那上面的字。“看清楚了?”我把手机收回来,“O型血是可能的。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我往前凑近了一点,盯着她的眼睛:“前提是,父母双方都必须携带那个隐性的O型基因。我是A型,但我有可能是AO基因型,携带O基因。你也是B型,你也必须是BO基因型,也携带O基因。这样,我们俩才有四分之一的机会,生出一个OO基因型,也就是O型血的孩子。”我停顿了一下,让她消化这些话。“那么问题来了,林薇。你是BO基因型吗?你携带O基因吗?”她张着嘴,眼泪流进嘴里,好像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你不知道,对吧?”我替她回答了。“正常人谁没事去查自己是什么基因型?所以,理论上,我们有生出O型血孩子的可能。但那是个概率问题,很小概率。”我站直身体,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但是,林薇,这个O型血的结果,结合另一件事,就让这个‘小概率’变得可笑了。”她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我。“我的Rh血型,阴性。熊猫血。”我一字一顿地说。“Rh阴性血是隐性遗传。我是Rh阴性,而你是Rh阳性。”“现在,医院因为我是稀有的Rh阴性血,所以建议查胎儿血型,这是负责任的做法。可查出来,孩子是O型血。”我看着她,声音冷了下去:“你觉得我们生出O型血的概率,有多大?”我摇了摇头:“这不只是中彩票了。这他妈是连续中好几次头奖的概率。”我说了脏话。我很少对她说脏话。林薇彻底瘫软下去,跪坐在了地毯上,双手捂着脸,哭得不成样子。“现在,你还要告诉我,是医院搞错了吗?或者说我们非得去做DNA鉴定吗?”我问。她不回答,只是哭。哭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特别刺耳。我看着她哭,心里竟然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只有一片麻木的冷。我等了她大概一分钟,这一分钟长得像一个世纪。哭声小了一点,变成压抑的呜咽。“孩子的父亲是谁?”我问出了那个核心问题。她浑身一颤,抬起头,脸上妆都花了,狼狈不堪。“没有……没有别人……陈默,你相信我……”“相信你?”我笑出了声,是那种干涩的、难听的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用这该死的O型血相信你吗?”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她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林薇,我们结婚七年了。我自认为,这七年来,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工作,赚钱,顾家,疼你。我甚至想着,等孩子生了,我要换个更轻松点的岗位,多陪陪你们。”我的声音有点哽,但我强行压下去了。“我连孩子以后上哪个幼儿园,都在打听了。你就这么对我?”“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拼命摇头,伸手想来抓我的胳膊。我猛地站起身,躲开了她的触碰。我觉得脏。“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我的耐心快要耗尽了。“你他妈倒是说啊!那个男的是谁?什么时候的事?是我出差的时候?还是你加班的时候?”各种画面在我脑子里闪,像刀子一样割。我突然想起很多细节。她之前偶尔的晚归,她对着手机莫名其妙的微笑。还有她坚持不肯让我碰她手机的时候……原来都不是我多心。“是……是天阳……”她终于崩溃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林天阳?这个名字像根针,扎了我一下。我认识这个人。林薇的发小,一起长大的。我记得他,家境好像不错,人也长得还行。林薇以前提起过他,说是像哥哥一样。我还和他一起吃过几次饭,觉得这人挺客气,还挺放心。原来是他妈这样的哥哥。“林天阳?”我确认了一遍。林薇哭着点头。“什么时候的事?”我的声音抖了一下,但我控制住了。“就……就四个月前……你出差去广州那次……”她断断续续地说。四个月前。时间对得上。我那次出差了一个星期。“几次?”我问。我觉得我像个审讯犯人的。“就……就一次……”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一次?”我盯着她。“一次就怀上了?还这么巧,偏偏在我出差的时候?林薇,你把我当傻子糊弄?”“真的就一次!”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乞求。“陈默,你相信我,我真的只做了那一次错事……我喝多了……我糊涂了……”喝多了。糊涂了。经典的借口。“在哪?”我问。“在……在酒店……”“他逼你的?”我还抱着最后一丝可笑的幻想。如果是强迫,那性质或许……或许不一样?林薇低下头,不说话了。沉默就是答案。不是强迫。是自愿的。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沉到一个又黑又冷的地方。“为什么?”我问她。这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他比我有钱?比我会哄你开心?你给我个理由,林薇,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她只是哭,不停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说对不起有用吗?”我打断她。“对不起能让这个孩子消失吗?对不起能让我们这七年重来吗?”我看着她蜷缩在地上的样子,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争吵,质问,都没有意义了。事实就摆在这里,像一坨屎,糊在我脸上,恶心,甩不掉。我转身,不再看她。我开始往卧室走。“陈默!你去哪?”她惊慌地问。“收拾东西。”我说,脚步没停。“你要走?”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你别走!我错了!我们……我们可以不要这个孩子!我们去打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马上就可以再要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说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语气那么轻易,就像在说扔掉一件不喜欢的旧衣服。那是条命。哪怕它的存在是个错误,是根刺。但更让我心寒的是她后面那句话。“我们马上就可以再要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我看着她,看了好几秒钟,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林薇,”我说。“你觉得,我还会碰你吗?”她愣住了。“你觉得,在你知道你怀着别人的孩子,跑来让我接盘之后。我还会想跟你上床,还会想跟你要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我摇了摇头,觉得特别可笑,也可悲。“我觉得你脏。”这三个字我说得很轻,但很清楚。像一把小锤子,敲碎了她眼里最后一点光。她彻底僵在那里,像被冻住了一样。我没再理会,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拿出我的行李箱。我开始收拾我的衣服,洗漱用品,一些重要的文件和书。我的动作很快,没什么条理,抓到什么塞什么。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钟都让我窒息。林薇跟了进来,站在门口,不敢靠近,只是哭着看着我收拾。“陈默……你别这样……我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她哀求得语无伦次,“天阳……天阳他老婆生不了孩子。他爸妈年纪大了,逼着他要个后……他找不到别人帮忙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时心软……我真的只是想去帮帮他……”我收拾东西的手,停住了。我慢慢直起腰,转过身,看着她。我以为我听到了这世界上最荒唐的话。“你说什么?”我问,“你再说一遍。”林薇被我的眼神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哽咽着重复:“天阳他妻子检查出来没有生育能力……他父母年纪都大了,就想能有个后……他找不到别人帮他了,所以……所以我才……”“所以,你不是去偷情。”我打断她,帮她把话说完。“你是去‘帮忙’?是去‘助人为乐’?是去给你的发小‘借腹生子’?”林薇看着我,好像觉得这个理由真的能成立一样,怯生生地点了点头。那一刻,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难以置信,都变成了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我甚至都气不起来了。我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林薇,”我说,声音异常平静。“既然你这么喜欢‘乐于助人’,既然你这么讲义气。为了帮你的发小传宗接代,连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丈夫都可以不要。”我拉起行李箱的拉杆,从她身边走过。“那你们三个,就好好生活在一块吧。”我走到门口,打开门。“孩子,我会跟其他人生。一个身心都干净的人。”说完,我走了出去,没有回头,顺手带上了门。3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世界好像被切成了两半。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我站在黑暗里,手里紧紧攥着行李箱的拉杆。耳朵里嗡嗡作响,是刚才林薇那些话的回音。“帮忙”、“助人为乐”、“借腹生子”。这几个词在我脑子里来回撞,撞得我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我真想转身回去,把门砸开,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问她到底有没有心,到底把我当什么?但我没动。我知道,回去没用。争吵没用。打她骂她,都没用。事实已经发生了,像一盆脏水泼在地上,你怎么骂,它还是脏的。我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箱子轮子磕在台阶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特别响。每一声都像砸在我心上。走到楼门口,夜晚的风吹过来,有点凉。我这才意识到,我只穿了件家里的薄毛衣。外套还在门厅的衣架上挂着。算了,不要了。我摸出车钥匙,走到我的车旁边,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坐进驾驶室,关上门。世界一下子又安静了。去哪?我不知道。父母家不能回,没法跟他们解释。朋友家?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难道跟他们说,我老婆给她发小生孩子去了,我被赶出来了?最后,我发动车子,开到了最近的一家连锁酒店。用身份证开了间房,是最普通的标间。进去之后,我把行李箱扔在墙角,自己一头栽倒在床上。我闭上眼,林薇的脸,林天阳那张假惺惺的笑脸,就在眼前晃。尤其是林薇跪在地上,哭着说“我只是想去帮帮他”的样子。帮帮他?怎么帮?躺到别人床上去帮?她是不是觉得这很伟大?很仗义?为了成全别人的“孝心”,牺牲自己的婚姻是件很光荣的事?那我呢?我这七年算什么?一个给她提供稳定生活,直到她有机会去“仗义疏财”的垫脚石?愤怒像火一样烧起来,烧得我浑身发抖。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我想砸东西,想把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都撕碎。但我还是没动。我就那么坐着,直到那股邪火慢慢压下去,变成一种冰冷的、硬邦邦的东西,堵在胸口。不能疯。我告诉自己。陈默,你不能疯。你疯了,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就正合了他们的意。我得弄清楚。我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当了王八。林天阳到底是什么人?林薇说的到底是不是全部?一次?喝多了?帮忙?这些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拿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我有个大学同学,叫赵强,现在在一家商务咨询公司干活,说白了,就是搞调查的,有点门路。平时联系不多,但关系还过得去。我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不管了。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喂?默哥?这么晚了,啥指示?”赵强那边有点吵,好像在饭局上。“强子,方便说话吗?有点事想麻烦你。”我的声音有点哑。赵强顿了一下,可能听出我不对劲了。“你等会儿,我找个安静地方。”过了一会儿,背景音小了。“怎么了默哥?你说。”我吸了口气,尽量让语气平静点:“帮我查个人。叫林天阳,大概是这个名字。是我……是林薇的一个发小。我想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家庭,工作,尤其是……私生活方面。”赵强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是个聪明人,我大晚上找他查一个男人的私生活,还是林薇的发小,这意味着什么,他肯定猜到了七八分。“行,默哥。”他没多问,干脆地答应了。“名字能确定吗?有没有更具体的信息,比如公司,大概年龄?”“名字应该没错。年龄跟我和林薇差不多,三十出头。具体公司不清楚,但家里好像做点生意,条件应该不错。你重点查一下……他是不是结婚了,他老婆……是不是真的不能生孩子。”最后这句话,我说得有点艰难。“明白了。”赵强说。“你放心,我尽快给你信儿。你自己……没事吧?”“我没事。”我说。“谢了,强子。费用该多少是多少,别跟我客气。”“嗐,说这个干嘛。等我消息。”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做点什么,总比干坐着强。那一晚,我几乎没睡。酒店床垫不舒服,心里的事更硌得慌。一闭眼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我干脆不睡了,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直到窗外天蒙蒙亮。第二天是周一。我请了假,没去上班。我给领导打电话,只说家里有急事,领导也没多问。上午,我去商场买了些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然后开始在网上找房子。酒店不能长住,我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找房子的时候,我特别强调要能短租,设施齐全,立刻能入住。中介推荐了几个公寓式酒店和单身公寓,我下午就去看了。最后定了一个离公司不算太远的小一居室,房子很新,没什么人气,但干净。我当场就签了合同,付了钱。我把酒店退了,把不多的行李搬进了这个临时的“家”。下午,赵强的电话来了。“默哥,查到了些东西。”“你说。”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马路上的车来车往。“林天阳,就是他。家里确实做建材生意的,有点小钱。他结婚了,老婆叫李倩,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关于他老婆不能生育这事……”赵强顿了顿,“我托人从医院那边打听了,他老婆李倩,去年的确在一家私立妇产医院做过全面检查。检查结果是,输卵管有些粘连。但医生当时的诊断是,自然受孕几率比较低。但不是完全没可能。建议他们可以先尝试治疗或者做试管。”几率低,不是完全没可能。和林薇说的“检查出来没有生育能力”,有出入。“还有呢?”我问。“这个林天阳,私生活方面,不太干净。”赵强的语气带着点鄙夷。“他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在外面玩得挺开。我这边找到几张照片,是他跟不同女的,搂搂抱抱的,时间就在最近几个月。看来他老婆那边的问题,并没让他有多收敛。”我心里那股恶心劲儿又上来了。所以,林薇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背叛了我?“他对我老婆……”我忍不住问。“他们之前,有没有什么迹象?”“这个暂时没查到。从明面上看,他们就是普通发小联系,朋友圈偶尔点赞。但默哥,这种事,真要瞒着,表面上看不出来的。”赵强小心翼翼地说,“不过,从我查到的这些看,这个林天阳,对林薇……恐怕也没多少真感情。”我没说话,这时候我已经想到了。对林天阳来说,林薇恐怕就是个代孕工具。成本低。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用负责,白得一个孩子,还能在父母面前装孝子。他恐怕还在背后笑话我是个傻子吧?“照片和资料,发我一份。”我说。“好,马上发你邮箱。默哥,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没想好。但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把我当傻子,把我七年的感情和婚姻踩在脚下,我不能让他们好过。“先这样。谢了,强子。钱我转你。”“不急。有事随时说话。”挂了电话,我打开邮箱,收到了赵强发来的压缩包。里面有天阳和他老婆的基本资料,还有几张偷拍的照片。照片上,天阳和不同的女人举止亲密,笑得肆无忌惮。我盯着那些照片,看了很久。心里那个冰冷坚硬的东西,越来越清晰。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痛苦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我得冷静。我必须比他们所有人都冷静。林薇不是觉得这是在“帮忙”吗?不是觉得林天阳处境可怜吗?好啊,那我就让她看清楚,她帮的到底是个什么人。让她尝尝,她所谓的“仗义”,换来的会是什么。林天阳不是想要孩子吗?不是觉得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吗?我得让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些便宜,占了会噎死。一个计划,在我脑子里慢慢有了雏形。很模糊,但方向明确了。我不再觉得空虚和茫然了。我有事要做了。之后林薇也没少给我打电话。可我都没接。我删掉了林薇的所有联系方式,电话,微信,所有。然后,我把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4我知道林薇肯定会找我。电话、微信都被我拉黑了,但她可能会用别人的手机打,或者直接来公司找我。果然,第二天下午,我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给我发微信:“默哥,嫂子电话打我这儿来了,听着哭得挺厉害。问你在哪儿,说你电话打不通。你们……没事吧?”我回复:“没事。闹了点矛盾。她再打给你,你就说不知道,说我请假了,联系不上。”同事回了句:“行,明白了。有事说话。”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哭?现在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后面我又跟赵强打了几通电话。因为我准备给林天阳那边浇点油。怎么浇?林天阳不是怕麻烦吗?不是想低成本解决问题吗?我得让他觉得,林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是个巨大的麻烦,是个烫手山芋。我想到天阳的老婆,李倩。她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不知道,她应该知道。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这个。而且,由她来闹,效果最好,也最安全。“强子,”我对电话说。“帮我最后一个忙。把那些照片,匿名发给天阳的老婆,李倩。”赵强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默哥,你这是要把他家彻底掀了啊?”“不然呢?”我反问道。“难道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日子,等着孩子生下来,皆大欢喜?”赵强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行,我发。但你得答应我,后面的事,你就别亲自下场了,看戏就行。玩火容易烧身。”“我知道。放心吧。”我说,“等我这边安顿好,请你喝酒。”“喝酒再说吧。你……保重。”挂了电话,我走到窗边。林天阳,林薇,你们不是喜欢“帮忙”吗?不是喜欢“乐于助人”吗?现在,麻烦来了。你们就好好互相“帮助”吧。我拿起外套,决定出去吃顿饭。一个人也得吃饭。5我开始真正地把精力放回工作上。请假三天后回到公司,积压的事情不少。我强迫自己投入进去,开会,写方案,见客户。忙碌是种麻醉剂,能让我暂时忘记那些烂事。但总有空闲的时候。一个人回到那个冰冷的公寓,安静下来,那些画面和声音还是会无孔不入地钻进来。我尽量不主动去打探消息。我知道赵强虽然劝我收手,但他肯定还在帮我留意着。有真正重要的动向,他会告诉我。我现在需要的是耐心。大概过了四五天,一个周五的下午,我正对着电脑修改一份合同,手机震了。是个陌生号码,本地座机。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跟林薇有关。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喂,哪位?”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一个有点熟悉,但带着哭腔和疲惫的女声:“陈默……是我。”是林薇。她用了医院的座机。她的声音哑得厉害,有气无力的,跟以前那个总是带着点娇气的她判若两人。“有事?”我的声音冷得像块铁。我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一丝一毫都不能。“我……我在医院。”她说着,又开始吸鼻子。“医生说我情绪波动太大,有先兆流产的迹象,要我住院观察几天。”“哦。”我应了一声,没什么感情,“那你好好听医生的。”我的反应显然让她愣住了。她可能以为我会着急,会心疼,至少会问一句“严不严重”。但我没有。“陈默……”她带着哭音喊我的名字。“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了吗?不关心孩子了吗?”我差点笑出来。关心孩子?关心那个野种?“林薇,”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我们之间,在你爬上别人床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你现在是死是活,孩子是留是流,都跟我没关系。你需要人关心,应该去找林天阳,找你那个需要你‘帮忙’的发小。”“他……”林薇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绝望和怨恨。“他来了……他刚才来了……”我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我知道,重头戏来了。“他一来,就质问我,是不是跟你还有联系,是不是想把事情闹大……他说他爸妈看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家跟他大吵大闹……他说他现在很麻烦……”林薇哽咽着,话都说不利索。“他根本就不是来看我的!他是来怪我的!”“他怪你什么?”我问,像个冷静的审讯者。“他怪我……怪我当时为什么不做好措施……怪我现在情绪不稳定,给他添麻烦……他还说……还说……”她哭得说不下去。“还说什么?”我逼问。“他还说,万一孩子真的保不住怎么办?他说他爸妈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林薇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陈默!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当时真的是可怜他,想帮帮他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可怜他?帮帮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嚎,我心里没有半点同情,只有一种冰冷的验证感。看,我说什么来着?你把他当落难的发小,他把你当生育工具。“他怎么对你,现在跟我没关系了。”我冷冷地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后果你自己承担。”“陈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开始毫无尊严地哀求。“你来看看我好不好?就一次!我一个人在医院,我好怕……医生说我再这样下去,孩子可能真的……”“林薇。”我打断她,声音提高了一点。“你听清楚。第一,我不会去看你。第二,你怕,你找林天阳。第三,孩子能不能保住,是你和天阳的事。别再给我打电话了。第四,离婚协议应该也已经寄到了。你别忘了签字,如果不签字的话,我们法院见。”我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手心有点冒汗。不是我紧张,是气的。林天阳这个王八蛋,真是把无耻写在了脸上。出了事,第一时间把责任全推到女人身上。而林薇,直到现在,还抱着那点可笑的“帮忙”念头,以为别人会感激她。愚蠢!彻头彻尾的愚蠢!手机这时响了。这次是赵强。“喂,强子。”“默哥,有新情况。”赵强的声音有点急促。“天阳的老婆李倩,今天下午去医院了。”我心里一动。“她去干什么?找林薇?”“对。直接去的病房。两人说了什么不清楚,但李倩呆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脸色铁青。她走了以后,护士站那边说听到林薇的病房里有摔东西的声音和哭声,动静挺大。”李倩终于出手了。我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医院那边什么反应?”我问。“医生护士肯定被惊动了。好像给林薇用了点镇静之类的药吧。这下,她‘情绪不稳定,高危妊娠’的帽子算是扣实了。”赵强顿了顿,语气复杂地说。“默哥,这局面……差不多够了吧?再下去,我怕真出人命。”是够了。火候已经到了。“嗯,我知道了。”我说,“后面我们就不管了。辛苦你了,强子。”“你心里有数就行。挂了。”林薇,你现在还觉得你那是在“帮忙”吗?你还觉得你那个发小值得你“仗义”吗?你亲手把我们的婚姻推进了火坑,现在,你自己也掉进去了。感觉怎么样?6之后我等得并不焦虑。工作填满了大部分时间,剩下的空隙,我就呆在公寓里,看新闻,或者干脆发呆。我不再去想林薇怎么样,天阳怎么样,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我只是在等一个结果,一个早就注定的结果。离婚协议也迟迟没有签字,我还是找了律师。周三下午,我正跟一个客户开会,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我没理会。等会议结束,送走客户,我才拿出手机看。是赵强发来的一条微信,言简意赅:“默哥,林薇半小时前被推进手术室了,人流手术。”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但很快就松开了。来了。到底还是来了。我回复:“确定吗?什么原因?”“确定。医院里有认识的人刚告诉我。说是孕妇本人情绪极度不稳定,有自残倾向,坚持要求终止妊娠,经过心理评估后做的决定。”我立刻问:“林天阳在场?”“在场。签字的就是他。听说他昨天就去医院了,跟林薇在病房里谈了很久,后来林薇就彻底崩溃了。今天手术前,林天阳签了一堆文件。”我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能勾勒出那幅画面。我的目的呢?达到了。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消失了。我应该感到高兴吗?好像也没有。就是一种空。巨大的空虚。快下班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又是一个陌生号码,但这次是手机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我没说话,等着对方开口。“喂……是陈默先生吗?”一个有点陌生的男声,带着点小心翼翼。“我是。你哪位?”“我……我是林天阳。”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很沉,透着一种精疲力尽的颓丧。我的心猛地一缩。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他想干什么?“有事?”我的声音瞬间结冰。天阳在电话那头喘了口粗气,好像说话很费力:“林薇……今天下午,做了手术。”“我知道。”我冷冷地说。他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知道得这么快。“……孩子,没了。”“然后呢?”我问,“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通知我这件事?这跟我还有关系吗?”林天阳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陈默……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林薇她现在情况很不好。”“她刚出手术室,麻药还没完全过,但精神……好像彻底垮了。她谁也不认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医生说她是受了太大刺激。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症状……可能需要转去精神科治疗。”我握着手机,手指收紧。精神分裂?这么严重?“所以呢?”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去安慰她?去照顾她?林天阳,你是不是忘了,把她逼成这样的人,是你,不是我。”“不是我!”天阳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了。“是你!是你把那些东西发给李倩!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笑了,是那种冰冷的笑:“林天阳,你搞错了。把东西发给李倩的,可不是我。是你自己屁股不干净,惹出来的风流债。至于林薇,是你让她怀孕,也是你在手术同意书上签的字。每一步,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现在出了事,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天阳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喘着粗气。我继续说:“你打电话来,如果只是想推卸责任,或者指望我良心发现去接手你这个烂摊子,那我明白告诉你,不可能。你们三个人的戏,你们自己唱。我没兴趣参与。”“陈默!你不能这么狠心!”林天阳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林薇她嘴里一直喊你的名字!她可能只认得你了!算我求你了,你来医院看看她行不行?就当是可怜可怜她!”喊我的名字?我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厌恶。“她喊我名字?”我冷笑。“她是后悔了,还是觉得我好欺负,出了事还能指望我?林天阳,你听好了,从她知道怀孕真相,却选择瞒着我,甚至想让我当便宜爹的那一刻起,我跟她之间就完了。她现在是死是活,是疯是傻,都跟我没关系。至于离婚的事我已经找了律师了,之后别忘了让她出庭。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处理。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说完,不等他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手有点抖。不是害怕,是气的。天阳这个孬种,到了这一步,还想把我拖下水,让我去收拾残局?做梦。林薇疯了。这个消息还是在我心里掀起了波澜。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以为最多是打掉孩子,然后两个人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精神分裂?那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我该去看看她吗?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但立刻被我摁死了。不能去。一去,就前功尽弃了。一去,就等于承认我跟这件事还有关系,就等于给了他们纠缠我的借口。我心软一次,就会有心软第二次,然后就会被这个无底洞彻底拖垮。我必须硬起心肠。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我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都陆续走了。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7可后来赵强告诉我,林薇的精神状态竟然好了很多。听说还要出庭我们的离婚官司。这对我来说是个好事情,否则她是个病人的话,法院多半不会判离。开庭那天,我准时到了法院。林薇那边,是她父亲作为代理人出庭的。她本人因为精神状态不稳定,没有到庭。林天阳也没出现。法庭上,法官核实了身份,宣读了起诉状。轮到林薇父亲发言时,这个一向要强的男人,佝偻着背,声音沙哑:“法官,我……我没啥可辩解的。是我女儿的错,她对不住陈默。我们……同意离婚。”法官又看向我:“原告,对于财产分割,你们双方是否有异议?”我摇摇头:“没有异议,依法分割就行。”整个庭审过程异常顺利,顺利得近乎压抑。没有争吵,没有互相指责,只有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悲哀。就在法官准备敲法槌宣布判决时,法庭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林薇冲了进来!她穿着病号服,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却又带着一种疯狂的执拗。她身后,一个护士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追进来,想拉她出去。“薇薇!你怎么跑出来了!”林薇父亲惊慌地站起来。林薇谁也不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跌跌撞撞地扑到原告席前,“噗通”一声跪下了!“陈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声音凄厉得像要撕破喉咙。“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要离婚!我们回家!我们重新开始!我以后再也不会了!都是林天阳骗我的!是他害我的!”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整个人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法官连敲法槌:“肃静!法庭重地,不许喧哗!把她带出去!”法警和那个护士赶紧上来拉她。林薇死死抱着我的腿,哭喊着:“陈默!你看我!你看看我!我是薇薇啊!我们七年了!你不能不要我!没有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我站在那里,身体僵硬。看着她扭曲的面孔,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哭嚎,我心里最后一点波澜也平息了。这不是悔过,这是崩溃,是纠缠。她不是在挽回我,她只是承受不了自己行为带来的后果。我用力,一根一根掰开她抓着我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林薇。”我的声音在安静的法庭里显得异常清晰。“我们已经结束了。从你选择欺骗我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我看向法警:“带她出去吧,她需要治疗。”法警和护士半拖半抱地把几乎瘫软的林薇架出了法庭。她凄厉的哭喊声在走廊里回荡,渐渐远去。法庭里一片死寂。林薇父亲老泪纵横,瘫坐在椅子上。法官重重叹了口气,敲下法槌:“鉴于被告方当庭表示同意离婚,且双方对财产分割无异议。本庭宣判,准予原告陈默与被告林薇离婚……”走出法院大门,阳光刺眼。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的浊气全都吐出去。法律上,我和林薇再无瓜葛了。8离婚判决书下来后,我过了几天相对平静的日子。我换了手机号,只告诉了父母和几个必要联系的朋友。我想彻底切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但关于林薇和天阳的消息,还是像幽灵一样,偶尔会飘进我的耳朵里。毕竟,城市就这么大。先是听说林薇从精神病院跑出去过几次。有一次差点出了车祸,被她父母好不容易找回去,看得更紧了。然后又听说,天阳的日子很不好过。他老婆李倩最终还是跟他离了婚,分走了一大笔财产。他父母因为之前那些事,觉得丢尽了脸面,跟他关系也很僵。他家的生意好像也受了影响,一落千丈。我听着这些,心里毫无感觉。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我连看热闹的兴趣都没有。直到那天下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接起来,是林薇的父亲。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一种死寂的平静:“陈默……薇薇,没了。”我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没了?”“今天上午的事。”林薇父亲的声音像是在念讣告。“她从医院跑出去,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把刀……她去找了林天阳……两个人都……都没救过来。”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虽然我恨他们,虽然我设想过各种糟糕的结局,但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林薇……杀了林天阳,然后呢?自杀?还是……我喉咙发干,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怎么回事?”“警察说的……她去林天阳的公司找他……在办公室里……动了刀……林天阳当场就不行了……她自己也……”林薇父亲说不下去了,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我拿着手机,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疯了。她真的疯了。这算报仇吗?算解脱吗?我不知道。我心里乱成一团麻。有震惊,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多少悲伤。更多的是一种空,一种一切都彻底毁灭后的虚无感。“叔叔……节哀。”我干巴巴地说,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林薇父亲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陈默……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薇薇她……也算得到解脱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他挂了电话。我慢慢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窗外是这个城市最寻常的下午,阳光明媚,车流如织。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两条生命以最残酷的方式消逝了。一场始于背叛和欺骗的荒唐闹剧,最终以血和死亡落幕。林薇,天阳。你们一个用背叛毁了我们的婚姻,一个用自私毁了多条人生。现在,你们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最终的代价。一切都结束了。真正的结束了。我站在那里,很久很久。我转过身,看着这个我一手建立起来,却又空空荡荡的家。这里没有林薇的痕迹,没有过去的影子,只有我一个人。我活下来了。未来好像只剩我自己了。
更新时间:2025-11-06 01:28:40 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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