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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产床上,身下血流如注,医生声嘶力竭地喊着“家属签字”。产房外,我的婆婆却举着手机,满面红光地开着直播。“感谢家人们的火箭!母子平安!我儿媳妇争气,一举得男!”我老公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妈,你小声点,医生说清清情况不太好。”“能有什么事?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叫得越大声越好生!”直到护士冲出去怒吼:“产妇大出血!再不签字命都没了!你们还在这拍视频?”我隔着门,听见婆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真是娇气,生个孩子还要切子宫,以后还怎么生二胎?”1 生死抉择我从一片混沌中醒来,消毒水的味道刺得我鼻腔发酸。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空洞的剧痛。我动了动手指,想撑起身,却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我的丈夫周寻坐在床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婆婆不在。“周寻。”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猛地抬头,眼圈是红的。“孩子呢?”我问。“在保温箱,是个男孩,很健康。”他声音很低。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我怎么了?”周寻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眼泪先掉了下来。门开了,主治医生走了进来,表情严肃。“林清清,你醒了。你生产时大出血,情况非常危急。”医生顿了顿,看着我,语气沉重。“为了保住你的命,我们尽了全力。但是……你的子宫没能保住,已经做了切除手术。”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空白。子宫切除了?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我才二十七岁。我的手抚上平坦的小腹,那里空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周寻握住我的手,哽咽着:“清清,对不起,对不起……只要你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活着就好?我的心像是被挖掉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正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婆婆张兰提着保温桶,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哎哟,我的大功臣醒啦!快,妈给你炖了十全大补汤,好好补补,争取三年抱俩!”她一句话,让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凝固了。医生皱起了眉。周寻脸色煞白,立刻站起来:“妈!你胡说什么!”婆婆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不满地嚷嚷起来:“我怎么胡说了?她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不就是我们周家的大功臣吗?养好身体,赶紧生二胎,最好再来个小子,凑个好字!”她完全没注意到我惨白的脸和医生难看的表情。周寻几乎是咬着牙说:“清清,她大出血,子宫切了。”婆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汤汁洒了一地。她不是心疼我,而是震惊,是愤怒。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床前,指着我的鼻子,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说什么?子宫切了?”“林清清!你怎么这么没用!生个孩子把子宫都生没了?”“你看看你,身体这么差,以后我们家岂不是要断后了?”尖利的声音刺穿我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狠狠剜过。我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又看向旁边。我的丈夫,周寻,那个刚刚还握着我的手说“只要你活着就好”的男人。此刻,他站在一旁,低着头,沉默着。他默认了。他默认了他母亲的话。原来,在他心里,我也是那个断了周家香火的罪人。我的眼泪停了。心死了,也就不会再痛了。2 直播风波我被转到了单人病房。是我妈要求的。她在我醒来的第二天就从老家赶了过来,看到我虚弱的样子,抱着我哭得差点晕过去。当她从医生口中得知我生产时的凶险和婆婆在产房外的所作所为时,当场就要冲去找他们算账,被我爸死死拉住。“清清,跟妈回家,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妈哭着说。我摇摇头,声音平静得可怕:“妈,别急,这笔账,我要一笔一笔,亲手跟他们算。”我妈看着我空洞的眼神,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我办了转院手续,换到了这家私立医院最好的病房,并且请了两个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我。周寻和他妈被我爸妈拦在了病房外,一次都没能进来。也好,我需要安静。我需要力气。护工把我的手机递给我。开机后,无数的消息和电话涌了进来。我没有理会,径直打开了那个短视频APP。婆婆的账号明晃晃地挂在首页推荐上。她给自己取名叫“盼孙奶奶”。最新一条视频,就是我生产那天,她开的直播回放。点赞过万,评论几千条。我面无表情地点开。画面里,婆婆举着手机,满面红光,背景是产房紧闭的大门。“家人们!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儿媳妇进去三个小时了,肯定快了!”“哎呀,又一个火箭!谢谢‘想抱孙子’大哥!没错,我今天就要抱孙子了!”弹幕飞快地滚动着。“奶奶好福气啊!”“沾沾喜气,我也想要个大胖孙子!”“生孩子有什么好直播的?真下头。”婆婆看到这条,立刻拉下脸:“你懂什么?这是喜事!我就是要分享给我家人们看!不想看就滚出去!”画面晃动了一下,周寻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丝焦急。“妈,你小声点,医生说清清情况不太好。”“能有什么事?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叫得越大声越好生!你别在这儿杵着,挡我镜头了!”婆婆不耐烦地把他推开。周寻就真的默默地站到了一边。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直播还在继续,婆婆对着镜头,开始分享她的“育儿经”,说女人就该为男方家开枝散叶,说她早就找人算过,我这一胎绝对是儿子。她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孙绕膝的场景。就在这时,产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护士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冲了出来。“谁是林清清的家属?”婆婆还在跟直播间的“家人们”互动,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我是她婆婆,怎么了?”护士的声音都劈了叉:“产妇大出血!宫缩乏力!现在必须马上手术!家属赶紧过来签字!”直播镜头清晰地记录下了婆婆脸上的不耐烦。她对着镜头抱怨:“哎呀,现在的医生就是喜欢小题大做,吓唬人。”然后,她才慢吞吞地挪过去,嘴里还嘀咕着。“签哪个?这么多字,烦死了。”护士快急哭了:“你快点!每一分钟都很危险!”周寻也慌了,跑过去:“妈,快签!”镜头里,婆婆一边签,一边还在跟直播间的粉丝解释:“家人们别担心啊,小场面,我儿媳妇身体好着呢!”直到另一个医生也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病危通知书。“病人大出血4000CC!再不止血命都没了!现在需要紧急切除子宫保命!家属立刻签字!”这次,周寻彻底慌了,抢过笔就要签。婆婆却一把拦住他。“等等!”她对着医生,也对着直播镜头,问出了那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切了子宫?那以后还怎么生二胎?”护士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她怒吼:“人都快没了!你还想着二胎?再不签字命都没了!你们还在这拍视频?”护士一把抢过婆婆的手机,狠狠地按了关机键。直播到这里,戛然而止。我退了出去。看着那条点赞过万的视频,看着下面一片“恭喜奶奶喜得金孙”的评论。我的血,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我保存了视频。然后,给周寻发了条微信。“明天上午十点,带上你妈,还有你们周家所有能做主的亲戚,都到我病房来。”“我有话要说。”3 家族审判第二天上午,不到十点,病房里就挤满了人。周寻和他妈张兰站在最前面。张兰一脸不情愿,嘴里还小声嘀咕:“什么事非要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开批斗大会呢。”周寻的叔叔、婶婶、姑姑、姑父,乌泱泱来了一大帮。他们看着这间豪华的单人病房,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艳羡和嫉妒。“清清啊,你这孩子就是金贵,住这么好的病房,一天得不少钱吧?”婶婶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就是,我们家周寻可真是有福气,娶了你这么个城里媳妇,少奋斗三十年啊。”姑姑的语气酸溜溜的。我爸妈给我买的婚前房,我名下的公司股份,一直是他们眼里的刺。我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但眼神很冷。我没有理会她们的阴阳怪气,只是看着周寻。“人都到齐了?”周寻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清清,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气坏了身体。”“好。”我拿起手机,连接上病房里那台巨大的液晶电视。下一秒,婆婆张兰那张笑开了花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感谢家人们的火箭!母子平安!我儿媳妇争气,一举得男!”熟悉的声音响起,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张兰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你放这个干什么!”她又急又慌。我没理她,视频继续播放。从她炫耀即将抱孙子,到护士冲出来喊家属签字。从她抱怨医生小题大做,到周寻的懦弱退让。再到最后,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她却拦着不让签字,只关心还能不能生二胎。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对话,都清晰地呈现在周家所有亲戚面前。亲戚们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错愕,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周寻的脸,一寸寸地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他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像个木偶一样被母亲推开,然后就真的退到一边。他看着屏幕里的母亲,在人命关天的时刻,还在关心她的直播,她的粉丝,她的二胎孙子。视频播完了。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我拿起另一份文件,按了投屏。那是我的病危通知书,上面“大出血”、“休克”、“生命垂危”的字眼触目惊心。旁边,是我的子宫切除诊断报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我缓缓地,将目光移向早已僵在原地的周寻。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一字一句地问他:“周家喜得金孙,代价是我的命,和我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权利。”“周寻,你觉得,值吗?”4 离婚倒计时我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周寻的心上。他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啊?”“天哪,张兰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那可是人命啊!清清在里面流血,你在外面开直播赚钱?”“周寻!你当时就在场,你就看着你妈胡来?”亲戚们终于反应过来,议论声像炸开的锅,一道道指责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张兰和周寻。张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强行狡辩:“我……我那不是高兴坏了吗!一时糊涂!再说,最后不也签字了吗?人不是救回来了吗?”“救回来了?”我冷笑一声,指着屏幕上的诊断报告,“你管这叫救回来了?我的子宫没了!我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你高兴坏了,就可以拿我的命去换打赏吗?”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怨恨和绝望。“你不是喜欢直播吗?不是喜欢分享吗?我现在就把这个视频发到网上去,让你所有的‘家人’都看看,你这个‘盼孙奶奶’,是怎么盼来你的金孙的!”我说着,就作势要点击手机上的发送键。“不要!”张兰尖叫一声,扑过来想抢我的手机。我爸妈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你干什么!还想害我女儿吗!”我妈怒目圆睁。“我没有!我不是!”张兰语无伦次地辩解,“清清,你不能发!你发了我的脸往哪儿搁?周寻的脸往哪儿搁?”“脸?”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的命都快没了,你还在乎你的脸?”“周寻,你呢?你也在乎你的脸吗?”我看向他。周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我,又看看他妈,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亲戚们的指责声更大了。“张兰你真是没人性啊!”“就是,为了点钱,儿媳妇的命都不要了!”“周寻也是个窝囊废,被他妈拿捏得死死的!”在一片混乱中,我平静地解锁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我按了免提。“喂,是李律师吗?我是林清清。”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林小姐,你好。”整个病房瞬间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晰地说道:“李律师,我想咨询一下离婚财产分割的问题。”周寻的身体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张兰也愣住了。我没有看他们,继续对着电话说:“我名下有一套婚前全款购买的房产,还有我父母赠与我的公司股份,这些在离婚时,应该都属于我的个人财产,对吧?”“是的,林小姐,根据婚姻法规定,婚前财产以及明确赠与您个人的财产,都属于您的个人财产,不参与夫妻共同财产分割。”“好的,我明白了。”我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另外,关于我丈夫周寻的婚后收入,以及我们共同居住的,用我们夫妻共同财产购买的第二套房产,我要求进行分割。同时,我会在离婚诉讼中,提供他在我生命垂危时,因其母亲的过错而延误救治,对我造成严重人身伤害的证据,要求他进行精神和身体的损害赔偿。”“啪。”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是周寻的。他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那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他终于意识到,我要做什么了。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要跟他离婚,要让他为他的懦弱和愚孝,付出代价。张兰也终于慌了,她扯着周寻的胳膊,尖叫道:“离婚?不行!绝对不能离婚!周寻,你快跟她说说,让她别冲动!”我挂断电话,冷冷地看着他们。“现在,你们可以滚了。”“我的律师,会很快联系你们。”5 金钱与命“清清!不要!不要离婚!”周寻终于崩溃了。他“噗通”一声跪在我床前,膝行到我身边,抓着我的病号服,哭得涕泗横流。“我错了,清清,我真的错了!我当时……我当时就是被我妈和我那个所谓的‘大胖小子’冲昏了头!我混蛋!我不是人!”他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你别不要我,清清,我们还有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他哭得像个孩子,企图用我们的儿子来挽回我。可我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孩子?在他妈为了直播打赏,延误我救治的时候,他怎么没想过孩子可能会没有妈妈?在他默认他妈指责我“断了后”的时候,他怎么没想过,我也是这个孩子的妈妈?“周寻,收起你这副样子,没用。”我抽回被他抓着的衣角,“你跪在这里,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我的话像冰锥,刺得他浑身一抖。张兰见儿子下跪都没用,顿时急了,指着我的鼻子又想开骂:“林清清你这个白眼狼!我儿子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想怎么样!不就是切了个子宫吗?至于要死要活的吗!”“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但这次,不是周寻自己打的。是我爸。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兰,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滚出去!”张兰捂着脸,被打懵了。周家的亲戚们也吓得不敢出声,一个个缩着脖子,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周寻也愣住了,抬头看着我爸,又看看我。我没有理会这场闹剧。我让护工把我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那是一叠厚厚的A4纸。我拿起那叠纸,毫不留情地甩在周寻的脸上。纸张散落一地,像雪片一样。“这是什么,你自己看。”周-寻颤抖着手,捡起一张。上面是婆婆那个“盼孙奶奶”账号的直播打赏明细。每一笔火箭,每一份礼物,后面都跟着清晰的金额。总计:二十一万三千六百元。“这是我的‘卖命钱’。”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你妈用我的命,换来的钱。”“周寻,一分不少,还给我。”“不然,我不止要告你,我还要去直播平台举报她,告她利用我的生命危险进行网络直播,涉嫌非法敛财,甚至是诈骗。”“二十一万,够她坐几年牢了,你说呢?”周寻手里的纸“哗啦”一声掉在地上。他彻底傻了。张兰也听到了,她尖叫着扑过来,想去抢地上的那些纸。“我的钱!那是粉丝打赏给我的!凭什么给你!”“你这个扫把星!丧门星!我们周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为了保住那笔钱和她可怜的面子,开始口不择言,哭天抢地地咒骂我,骂我是白眼狼,骂我忘恩负义。病房里乱成一团。周家的亲戚们,有的悄悄往后退,想溜之大吉。有的则在小声议论,说这张兰真是疯了,为了钱脸都不要了。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周寻在母亲的咒骂声和我的逼迫下,那张脸从死灰变成绝望。这就是我想要的。我要他看清楚,他一直维护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要他明白,他的沉默和纵容,给我带来了怎样的地狱。6 母子决裂“够了!”一声暴喝,让整个病房瞬间安静。是周寻。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妈张兰。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失望、愤怒,和一丝决绝。“钱……钱你就知道钱!”周寻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清清在里面生死一线的时候,你在外面直播要钱!”“她的子宫都被切了,你还在骂她断了我们家的后!”“现在,你为了这二十万,还要逼死她吗?”“妈,那不是打赏!那是清清的买命钱!是你拿她的命换来的!”张兰被儿子吼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撒泼打滚地坐在地上。“我没有!我养你这么大我容易吗?你现在为了一个外人,就这么吼我?我怎么就逼死她了?她自己身体不好,关我什么事!”她一边哭嚎,一边捶打着地面,企图用孝道绑架周寻。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以前,每一次都有用。但这一次,周寻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他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操作了几下。然后,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张兰。“你的银行卡,我已经通过网银挂失冻结了。”张兰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寻。周寻没有停,他继续操作。很快,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银行短信。【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x月xx日xx时xx分转入人民币213600.00元,当前余额为xxxxxx.xx元。】他把所有打赏金,一分不差地转给了我。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手机,走到张兰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的力气很大,张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周寻!你干什么!你疯了!”张兰尖叫。“我没疯。”周寻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只是现在才清醒。”他拖着张兰,不管她如何挣扎打骂,径直往病房外走。“叔叔,婶婶,姑姑。”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目瞪口呆的亲戚,“麻烦你们,帮我把我妈送回老家。”“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再踏进这个城市一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然后,他看着被他拽着的,还在不停咒骂的张兰,一字一顿地说:“妈,如果你再敢来骚扰清清,或者再说一句伤害她的话。”“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我说到,做到。”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病房门,将所有的吵闹和不堪,都隔绝在了门外。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我靠在床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门外,周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他在安排亲戚送走张兰,语气强硬,不留任何余地。几分钟后,走廊彻底安静了。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周寻走了进来。他关上门,没有靠近我的床,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我们隔着几米的距离,相顾无言。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清清,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妈她,我会处理好。”“在你出院之前,我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轻轻地带上了门。我愣住了。我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跪下求我,或者说些什么甜言蜜语。但他没有。他只是安静地离开了。过了大概半小时,护工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走了进来。“林小姐,这是周先生刚刚送来的,他说你刚醒,只能吃点流食,特意让家里阿姨熬的。”我看着那碗粥,沉默了。7 无声赎罪接下来的日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周寻没有再进我的病房。但他每天都会来。他会算好时间,在我爸妈离开,护工去吃饭的间隙,把一整天的餐食送到护士站,再由护士转交给我。都是些清淡又营养的流食和汤品。有时候是小米南瓜粥,有时候是鲈鱼汤,都是我以前喜欢的口味。他还托护士给我带了很多东西。柔软的靠枕,防止我久躺不舒服。最新的杂志和书籍,怕我无聊。甚至还有一个平板电脑,里面下载了我追的所有电视剧。他做着所有能为我做的事,却又小心翼翼地,不出现在我面前,不打扰我。仿佛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赎罪。我爸妈看在眼里,态度也渐渐软化了一些。“清清,我看周寻那孩子,是真心悔过了。”我妈一边给我削苹果,一边试探着说。“他妈是混蛋,但他毕竟是你孩子的爸爸。”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原谅他吗?说不恨是假的。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的沉默像一把刀,比婆婆的恶毒更伤人。可看着他如今笨拙的讨好和小心翼翼的弥补,我又有些动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有些错,真的能被原谅吗?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了起来。“喂,是林清清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是周寻的姑姑。“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狠啊?周寻为了你,家都不要了,妈都不要了,你还想怎么样?”“他现在天天守在医院,人不人鬼不鬼的,公司的事也不管了,饭也吃不下,你满意了?”“我告诉你林清清,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别把事做绝了!”我静静地听着她发泄,一言不发。等她骂累了,喘着气停下来,我才淡淡地开口。“说完了吗?”周寻的姑姑愣了一下。“说完了就挂了,我不想浪费电话费。”“你!”她气结。我没给她继续骂人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拉黑。我知道,这肯定是张兰在背后搞的鬼。她被送回了老家,心有不甘,就唆使这些亲戚来给我施压。果然,没过几分钟,又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这次是周寻的婶婶。说辞大同小异,无非是骂我恶毒,劝我大度,让我放周寻一马。我一个个挂断,一个个拉黑。最后,我的微信也开始响个不停。是周家的一个亲戚群,不知道谁把我又拉了进去。群里,一条条信息在刷屏。“清清啊,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别闹了。”“就是,周寻都做到这份上了,你也该给他个台阶下了。”“你婆婆年纪大了,说话不中听,你一个晚辈,多担待点。”“为了孩子,也该和好啊。”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我进行着温和的绑架。我看着那些虚伪的嘴脸,只觉得一阵反胃。我没有退群。我直接打开了摄像头,对准了我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和我腹部那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我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然后,我打了一行字。“谁劝我大度,谁来替我受这份罪。”整个群,瞬间死寂。8 净身出户群里的死寂没有持续太久。几秒钟后,周寻的头像跳了出来。他发了一条语音,声音冷得掉渣。“谁把她拉进群的?”没有人回答。“以后谁再敢因为这件事去烦她,别怪我不认这门亲戚。”说完,他发了一个红包,上面写着“滚”。然后,他解散了那个亲戚群。整个世界,又清净了。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五味杂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周寻如此强硬地维护我。不是在我面前演戏,而是在他所有的家人面前,表明他的立场。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了。是护士。“林小姐,楼下有位自称是您婆婆的女士,想要上来探望您,保安拦住了,您看……”我心里一沉。张兰还是来了。她竟然不死心,亲自跑来了。我正想着该怎么应对,护士的对讲机响了。是楼下保安的声音。“小李,不用问了,周先生已经下去了,他会处理。”护士对我笑了笑:“看来不用我们操心了。”我走到窗边,从我这个楼层,刚好能看到医院大门口的情景。张兰正在大门口撒泼,又哭又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周寻快步走了过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看到他跟张兰说了几句话。张兰的情绪更激动了,指着医院大楼,似乎在咒骂着什么。周寻没有再跟她废话。他直接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口,下来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周寻对他们指了指张兰。那两个男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张兰,不顾她的尖叫和反抗,强行将她塞进了车里。车子很快就开走了。从始至终,周寻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医院大楼。他处理完一切,就那么站在医院门口,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他没有上楼。抽完那支烟,他转身,离开了。我默默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那块坚硬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晚上,我妈来看我,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周寻把他妈送去乡下一个疗养院了。”“说是环境清幽,适合养心,其实就是找人看着她,不让她再出来作妖。”“他还把他妈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冻结了,每个月只给她基本的生活费。”我妈叹了口气:“这孩子,这次是下了狠心了。”我沉默着,没有接话。第二天,我的律师给我打了电话。“林小姐,关于您委托的离婚诉讼,周先生那边已经给出了回应。”“他同意离婚,并且,他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全部归您所有。”“另外,他个人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他持有的公司股份和几处不动产,他也愿意在离婚后,无偿赠与给您,作为对您的补偿。”我愣住了。净身出户,还要把自己的婚前财产都给我?周寻,这是疯了吗?9 风雨守候我让律师回绝了周寻的提议。“告诉他,婚内财产,该怎么分就怎么分,我一分都不会多要。”“至于他的个人财产,我更没有兴趣。”“我只要离婚。”我的态度很坚决。我不是为了钱才走到这一步的。我只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家庭。律师有些意外,但还是尊重了我的决定。很快,周寻那边又有了新的动作。他撤回了之前的财产方案,但依然不同意离婚。官司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而他,依旧每天风雨无阻地送餐,送各种我需要的东西,却始终不踏入我的病房半步。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耗到我心软。但我没有。我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心却在一天天变硬。孩子满月那天,我爸妈把他从保温箱接了回来。看着襁褓里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我的心才终于有了一丝暖意。这是我的孩子。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为了他,我也要坚强起来。出院那天,天气很好。我爸妈帮我收拾好东西,办了出院手续。我抱着孩子,走出病房。在走廊的尽头,我看到了周寻。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疲惫。他手里提着一个婴儿提篮,和一个大大的妈咪包,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我。看到我出来,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清清。”他看着我,又看看我怀里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渴望。我爸妈挡在了我面前,神色不善。“你还来干什么?”我爸冷声问。周寻没有看他们,只是把目光牢牢地锁在我身上。“我来接你们回家。”“家?”我冷笑,“我的家不在这里。周寻,我们的事,法庭上见。”说完,我抱着孩子,绕过他就要走。他没有拦我,只是在我身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清清,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脚步未停。“就算不为了我,为了孩子,行吗?”我终于停下了脚步。我转过身,看着他。“周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从你在产房外选择沉默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做他父亲的资格。”说完,我不再看他,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我爸妈跟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周寻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的背上。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我靠在电梯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10 雨夜重逢我带着孩子回了我爸妈家。我以为我和周寻的故事,会以一纸离婚判决书作为结局。但我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更执着。我回家的第二天,他就找上门了。我爸妈把他拦在门外,不让他进。他也不硬闯,就把买来的各种婴儿用品和补品堆在门口,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楼下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天。风雨无阻。小区的邻居们都认识我们家,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有人同情他,说他看着也怪可怜的。也有人鄙夷他,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妈气得不行,几次想下楼去把他赶走,都被我拦住了。“妈,别管他,他爱坐就让他坐着,看他能坚持多久。”我以为他最多坚持一个星期。但他坚持了一个月。一个月里,他风雨无阻,每天准时到楼下“打卡上班”,天黑了才离开。人肉眼可见地又瘦了一圈,像个孤魂野鬼。我虽然嘴上说不管,但偶尔还是会从窗帘缝里,偷偷看他一眼。看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默默地抽烟。看他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也依然不肯离开。说实话,我的心,乱了。这天晚上,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我看着窗外电闪雷鸣,想着楼下那个身影,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披上衣服下了楼。他果然还在。浑身湿透地坐在长椅上,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狼狈不堪。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我,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在黑夜里看到了星星。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坐得太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他的手臂滚烫,显然是发烧了。“你……”我刚想开口骂他是不是疯了。他却反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清清。”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终于肯见我了。”我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放手。”我冷声说。他不但没放,反而抓得更紧了。“我不放。”他固执地看着我,眼睛烧得通红,“清清,我知道错了,我用一辈子来还,你别不要我。”雨下得更大了,我们的衣服都湿透了。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气又急,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周寻,你闹够了没有!你这样有意思吗?”“有意思。”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只要能让你再看我一眼,做什么都有意思。”我们就在大雨里这么对峙着。最后,我还是妥协了。“你先跟我上来,把湿衣服换了,不然你就烧死在楼下算了!”我没好气地说。他笑了。像是得逞的孩子,露出了一个月以来第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刺得我眼睛有点发酸。11 财产赠予我把周寻带回了家。我爸妈看到他这副落汤鸡的样子,惊得说不出话来。我没理他们,从我爸衣柜里找了身干净衣服扔给他,然后把他推进了浴室。“赶紧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等他出来的时候,我妈已经煮好了一碗姜汤。他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一直偷偷地瞟我。我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脸色复杂。喝完姜汤,他把碗放下,站了起来。他没有再说什么求我原谅的话,而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清清,你看看这个。”我接过来,是-份财产赠与协议。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他自愿将他个人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他父亲留给他的公司股份,他名下的三套房产,以及他所有的存款和理财产品,全部无偿赠与给我。文件的最后一页,是他已经签好的名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我惊呆了。“你这是干什么?”“清清,我知道错了。”他看着我,眼神真挚又卑微,“我妈欠你的,我用一辈子来还。”“这些东西,本来也该有你的一份。现在,我把它们都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只是想让你和孩子,以后能有一个保障。”“我净身出户,以后我会自己努力,重新开始。我只求你,别跟我离婚,给我一个能继续照顾你们,弥补你们的机会。”我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协议,说不出话来。我爸妈也震惊了。他们知道周寻家有钱,但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这几乎是把他的全部身家,都交到了我的手上。“周寻,你没必要这样。”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有必要。”他打断我,“清清,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以前总觉得,男人就该在外面打拼事业,家里的事,有我妈操持就行。我错了,错得离谱。我纵容我妈,忽视你的感受,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让你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罪过。”他说着,眼圈又红了。“清清,财产你收下。至于我这个人,你可以继续考验我。一天,一个月,一年,一辈子,都可以。”“直到你觉得,我值得你原谅的那一天。”说完,他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我拿着那份协议,站在客厅里,久久没有动弹。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12 重新开始我最终没有在那份协议上签字。我也撤销了离婚诉讼。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他,而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的改变。他不再是那个躲在母亲身后,懦弱无能的男人了。他开始学着承担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他没有再住进我们家,而是在小区对面租了个小公寓。每天,他依然会准备好我跟孩子的餐食,但不再是送到护士站,而是亲自送到家门口,然后就离开。他承包了所有需要跑腿和力气的活。给孩子买奶粉尿布,陪我去医院复查,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他第一时间赶来修理。他把我的话当成圣旨,把我爸妈当成亲生父母一样孝顺。但他从不越界,从不强求我给他好脸色,也从不主动提我们之间的事。他只是默默地,用行动,一点点地温暖我那颗已经冰封的心。公司的事务,他重新接了回来。他工作比以前更拼命,他说,他要把给我的那些,再重新赚回来。半年后,我爸妈要去国外旅游。家里只剩下我和孩子,还有一个月嫂。月嫂临时有事请假一个星期。我一个人,有些手忙脚乱。那天晚上,孩子突发高烧,哭闹不止。我急得团团转,下意识地,就拨通了周寻的电话。电话几乎是秒接。“清清,怎么了?”“孩子,孩子发烧了。”我声音里带着哭腔。“别怕,我马上到!”五分钟后,他冲了进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他熟练地抱起孩子,试了试额头的温度,然后果断地说:“去医院!”那一晚,他抱着孩子,跑前跑后,挂号,化验,缴费,找医生。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又可靠的背影,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孩子打了针,烧退了,沉沉地睡了过去。周寻抱着孩子,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夜未眠。天亮的时候,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他疲惫的侧脸上。我看着他,忽然开口:“周寻。”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嗯?”“回家吧。”我说。他愣住了,似乎没反应过来。“我说,抱着孩子,我们回家。”我看着他,扯出了这半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眼里的光,瞬间被点亮,像是整个星空都落入了他的眼底。他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哽咽。“好。”“我们回家。”我知道,伤痕依然存在,永远不会消失。但我也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有了一辈子的时间,去学习,去改变,去重新爱上对方。这一次,我相信他。也相信我自己。
更新时间:2025-11-06 01:27:37 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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