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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我又梦见了那个女人。桃红色的宽大袖摆像被风吹散的桃花瓣,在昏暗的梦境里猎猎飞舞。她一直在追我,就在这间我住的屋子里,她的脸颊被头发遮盖,我看不清她的脸,但胸腔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告诉我,她是我曾经深爱过的人。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我赤着脚在冰冷的地板上奔跑,熟悉的家具布局在梦中扭曲、变形。身后的寒气却如影随形。我能听见她衣袖拂过空气的声响,带着一种陈旧纸张和干涸颜料混合的、若有若无的气味。“为什么……”我想问,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喘息。她从不停歇,只是追,执拗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迫切。有时,那宽大的袖摆几乎要触到我的后背,冰凉的,带着亡者的气息。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窗外,城市还沉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只有远处天际线泛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灰蓝。我大口喘着气,伸手摸向床头柜,指尖颤抖地按下台灯开关。温暖的黄光亮起,驱散了部分心悸,却驱不散那萦绕在鼻尖的、梦里的颜料气味。又是凌晨四点。分秒不差。这个梦,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从我开始租住这间位于“公园壹号”B座1702的公寓开始。我叫高菲,一个不算出名的自由撰稿人,搬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离市区远,租金比较便宜,而且……安静。房产中介当时笑着说:“上任业主移民了,房子保养得极好,尤其是那间朝北的房间,光线特别,以前好像是个画室。”画室。我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凉意从脚底窜上来。梦里的追逐场景清晰得可怕,就是这套房子,这个布局。我走向客厅,倒了一杯冷水,咕咚咕咚灌下去,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心脏的余悸。水流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我靠在厨房的灶台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间朝北的卧室——现在是堆放我杂物和书稿的地方。“刘芷伊”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跳进脑海,带着一阵尖锐的刺痛。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是我曾经深爱过的人。一个才华横溢的画家,笑容像初夏的阳光。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美好而短暂的时光,直到六年前,她从这个城市,从某栋高楼的阳台坠落,生命定格在二十四岁。警方结论是意外。低血糖导致眩晕,失足跌落。她确实有轻微的低血糖,但……我闭上眼,努力不去回想得知消息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后来,我离开了这座伤心城市,直到今年,因为工作变动才回来。阴差阳错,或者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我租下了这里。我从未把梦境和刘芷伊直接联系起来,直到此刻。梦里那个女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那追我时我心口的熟悉感……那桃红色的衣袖。刘芷伊有一件类似颜色的中式罩衫,她很喜欢,作画时常常穿着,袖口总会不小心沾染上斑斓的颜料。心脏猛地一缩。我放下水杯,鬼使神差地走向那间朝北的房间。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灰尘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堆着纸箱、书籍,还有我懒得拆封的行李。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的光带。梦里的追逐路径在这里格外清晰——她总是从那个角落出现,追着我穿过房门,进入客厅……我的目光落在靠墙的一个旧书桌上。书桌是房东留下的,很沉,实木材质,桌角有被什么东西磕碰过的痕迹,旁边放着一个废纸篓,里面有几张我揉皱的稿纸。我走过去,下意识地想整理一下杂乱的书桌。当我试图移动那个废纸篓时,发现它的底部似乎被什么卡住了。我弯腰,伸手到纸篓底部摸索,指尖触到的不是地板,而是一小块略微凸起、带有缝隙的木板。心中一动。我把纸篓挪开,蹲下身仔细查看。那里有一块地板边缘的接缝较宽,而且没有打胶。我用指甲抠住边缘,轻轻一撬,一块大约巴掌大小的方形木块竟然被撬了起来。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隐藏的空间。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里沁出冷汗。梦境的诡异,刘芷伊的意外,这个巧合的住址……种种线索像散落的珠子,似乎即将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我深吸一口气,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冰凉的东西。我把它拿了出来。那是一枚袖扣。不是常见的男士款式,而是非常精致的女式袖扣,白金材质,雕刻成小小的、含苞待放的百合花形状,花蕊处镶嵌着细微的钻石,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百合……刘芷伊最喜欢的花。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枚袖扣,我见过!在刘芷伊的一件白色衬衫上!她说过,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非常珍视,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佩戴。它怎么会藏在这里?在这个我刚刚租住一个月的房子的地板下?警方当年的调查报告里,从来没有提到过丢失这枚袖扣。它应该随着刘芷伊的遗物被她的家人收走了才对。刘芷伊的父母早逝,只有一个远房表姨处理她的后事,那些遗物……后来去了哪里?混乱的思绪被一阵突然的敲门声打断。咚、咚、咚。声音不大,但在万籁俱寂的凌晨,显得格外突兀和惊悚。我吓了一跳,袖扣差点脱手。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敲门?我警惕地站起身,将袖扣紧紧攥在手心,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楼道里感应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站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陌生男人。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面色有些苍白,眼神似乎有些游离。“谁?”我隔着门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物业的,小姐。”保安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楼下住户反映,说听到您这边有挪动家具的响声,担心有什么事,让我来看看。您没事吧?”挪动家具?我刚刚确实移动了废纸篓,摸索了地板。这楼板的隔音这么差?还是……他一直在留意我这边的动静?“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东西。”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好的,没事就好。这么晚了,请尽量注意一下。”保安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方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松了口气,但心中的不安却更加浓重。我摊开手掌,那枚百合袖扣安静地躺在掌心,闪烁着幽冷的光。刘芷伊的死,恐怕真的不是意外。她在梦里追我,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她想告诉我什么?她想让我为她做什么?我回到朝北的房间,重新盖好那块活动地板,将纸篓归位。然后,我回到卧室,坐在床上,仔细思索。我知道,我无法再置身事外。这个梦,这枚袖扣,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迷雾和危险的门。而我,高菲,曾经的爱人,或许是唯一能接住她从死亡彼岸抛来的线索的人。刘芷伊,是你吗?你在告诉我,你等得太久了吗?我握紧了手中的袖扣,冰凉的金属逐渐被我的体温焐热。接下来的几天,我是在一种浑噩而又高度警觉的状态下度过的。梦境依旧在凌晨四点准时造访,分秒不差。那个桃红色的身影追得越来越近,有时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发丝拂过我后颈的冰凉触感,但每一次,就在我即将被她触碰到的瞬间,会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我开始有意识地观察梦境里的细节。追逐的路径固定在这套房子里,但有些地方的“感觉”很特别。比如,在穿过客厅通往玄关的拐角时,那股陈年颜料的气味会骤然加重;而在朝北的画室(我现在已经无法只把它当作杂物间),她出现的位置,那个角落,总是散发着一种深沉的、近乎凝滞的悲伤。这不再仅仅是一个噩梦,它是一个亡魂用执念构筑的空间,一个重复播放的、充满暗示的默片。白天,我抽空调查。首先从这间房子的历史开始。我以住户的身份去了物业办公室,借口是了解一下房屋的结构,担心私自改造会有隐患。接待我的是一位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中年大姐。“公园壹号B座1702?”大姐在电脑上查看着记录,“哦,这间啊……上任业主姓陆,陆延明先生。他移民大概有……一年多了吧。”“陆延明?”我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跳漏了一拍。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刘芷伊生前提起过,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画家,以人物肖像画见长,风格写实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神经质。芷伊曾说过,他的画“有灵魂,但灵魂是黑色的”。她似乎……参加过几次陆延明组织的小型艺术沙龙。“对啊,陆先生是个画家,挺有名的。”物业大姐随口说道,“他以前就住那里,那间朝北的房间就是他的画室。他搬走的时候,东西都清空了,房子也重新粉刷过,很干净。”画室……陆延明的画室。我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状若无意地问:“那在他之前呢?这房子还有别的业主吗?”“之前?”大姐想了想,“这楼盘也就十来年历史,第一任业主好像不是自住的,买了投资吧?没多久就转手卖给了陆先生。陆先生住了挺多年的。”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一下。但我抓住了关键点:这间房子,曾经是画家陆延明的画室,而刘芷伊认识他。那枚百合袖扣,会不会是刘芷伊遗落在这里的?但据我所知,刘芷伊和陆延明虽然认识,但并非密友,她怎么会把母亲留给她的珍贵遗物遗落在他的画室?并且,是被人为地、隐藏在地板之下?这不合逻辑。除非……她当时处于无法控制局面的状态下。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刘芷伊的坠楼,会不会就发生在这里?不是在警方报告里提到的那个地址?我立刻回家,翻出存在电脑里的、当年关于刘芷伊意外死亡的新闻报道电子版。报道里提及的坠楼地点是“城东新区枫林路的一处高档公寓”,并没有具体门牌号。而“公园壹号”正是在枫林路上!警方报告出于隐私保护,不会写明具体地址,但媒体报道会模糊处理街区。对上了!刘芷伊很可能就是在现在我所住的这套公寓,在陆延明的画室里,发生了“意外”!这个发现让我不寒而栗。我住在了一起死亡(很可能是谋杀)现场,而死者是我曾经的爱人,她的亡魂正在每夜追索着我。接下来,我需要验证两个问题:第一,刘芷伊坠楼的具体位置是否就是这里;第二,陆延明在这起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调查刘芷伊的死亡档案,以我的身份很难直接接触。我尝试联系当年处理此案的警官,但时隔六年,人员调动,毫无收获。我又想起刘芷伊那个远房表姨,几经周折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拨通电话后,我刚提到刘芷伊的名字,对方就语气生硬地说“过去的事了不想再提”,随即挂断了电话,再打已是忙音。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受到了某种压力。正当我一筹莫展时,那个保安又出现了。这次是在白天,我外出回来,在公寓大堂碰见了他。他正在和另一名保安交接班,看到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我注意到他胸牌上的名字:赵建国。“赵师傅,”我主动走过去,脸上挤出一点笑容,“那天凌晨谢谢你啊,还特意上来巡查。”赵建国看着我,眼神依旧有些飘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看了看旁边的同事,最终只是含糊地说:“嗯,应该的。没事就好。”他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起了疑心。我决定试探一下。“赵师傅,您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吧?”我故作轻松地问。“嗯,快十年了。”他回答。“那您对B座1702的上一任业主,那位陆画家有印象吗?”听到“陆画家”三个字,赵建国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但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他旁边的同事插嘴道:“老赵,就是那个怪怪的画家嘛,你以前还帮他搬过画具呢。”赵建国瞪了同事一眼,然后对我勉强笑了笑:“是,有点印象。陆先生……不太爱说话。”“那您还记得大概六年前,是不是有一位很年轻漂亮的女画家,在这里出过意外?”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问道。赵建国的呼吸明显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他猛地摇头:“不,不记得了!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清!我、我要去巡逻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他的反应太反常了。他一定知道什么!恐惧,是知情者最显著的特征。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再次被梦惊醒。这次,梦境的结尾有些不同。在那个桃红色身影几乎要抓住我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带着泣音的呼唤:“菲……”是我名字的尾音!而同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抬起的手,手腕内侧,似乎有一小块深色的、像是胎记或者旧伤疤的痕迹。刘芷伊的手腕内侧,确实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的浅褐色胎记!是她!梦里追我的,真的是刘芷伊的鬼魂!这个确认让我既悲痛又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她在向我求助,用这种近乎折磨的方式,因为她别无他法。醒来后,我无法再入睡,干脆起身,在房子里慢慢踱步。凌晨四点的城市万籁俱寂。我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朝北的画室。月光比前几日更亮些,透过窗帘缝隙,将房间切割出明暗的界限。我站在房间中央,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梦境里她出现的位置,那个散发着浓重悲伤的角落。我走过去,那里现在放着一个我带来的简易画架(或许是潜意识驱使,我最近开始尝试用绘画来排解情绪),旁边是一个收纳素描工具的藤筐。我移开画架,蹲下身,用手轻轻敲击着那块区域的地板。声音似乎……有点空?我心头一跳,从工具箱里找出一个强光手电和一柄裁纸刀。用手电贴近地板缝隙仔细照射,发现有几块地板之间的接缝,似乎比别处要干净一些,像是……近期被人动过?我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撬动边缘。果然,一块长约半米,宽约三十厘米的地板松动了!我用力将它掀起。下面不是水泥地,而是另一个隐藏的、更狭小的空间。里面放着一个扁平的、裹着防潮布的物体。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深吸几口气,我才将那个物体取了出来。很沉。拿到客厅的灯光下,我解开缠绕的绳子,掀开防潮布。里面是一幅画。一幅油画。当画面完全展露时,我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画上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中式罩衫,宽大的袖摆垂落。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蜿蜒出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长发散乱,但面容安详得近乎圣洁——那是刘芷伊!画得栩栩如生,每一根发丝,每一处光影,都处理得极其精妙,尤其是她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极其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嘲弄,又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而这幅画的背景,虽然做了虚化处理,但那扇窗户,那个吊灯的形状……分明就是这间客厅!就是我现在站的位置附近!这不是一幅普通的肖像画。这是一幅死亡现场记录图!画家用他高超的技艺,凝固了刘芷伊生命消亡的瞬间。那桃红色的衣服,正是我梦中追逐者的穿着!这幅画,佐证了我的猜测——刘芷伊就是死在这里!是谁画了这幅画?答案几乎呼之欲出——陆延明。只有他,这个房子的前主人,这个画家,才有可能在事后,冷静地(或者说,狂热地)将这一幕描绘下来。他为什么要画下它?是作为“战利品”珍藏?还是出于某种扭曲的创作欲望?我将画翻过来,背面没有签名,只有一行用深褐色颜料(那颜色像极了干涸的血)写下的、扭曲的西文花体字:“Aeterna puella mea.”(我永恒的女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变态!这个陆延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这行字透露出的是一种极度扭曲的占有欲。他将刘芷伊的死亡,视为一种永恒的“定格”,将她变成了只属于他的、“永恒”的艺术品。那么,动机呢?是因为他发现刘芷伊爱的是女人,觉得这是对“美”的玷污?还是……另有原因?我猛地想起,刘芷伊曾经在一次闲聊中,略带担忧地跟我说起过陆延明。她说陆老师对“美”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追求,他认为极致的美存在于青春和死亡的交界,他的一些画作主题颇为黑暗,甚至暗示过,真正的艺术需要“献祭”。当时我只觉得这是艺术家的怪癖,并未深想。现在结合这幅画和那行字,一切都有了毛骨悚然的解释。陆延明杀死刘芷伊,很可能不是出于情杀或者仇恨,而是出于他扭曲的“美学”观念。他将刘芷伊视为完美的“缪斯”,而只有通过毁灭她,将她的青春和美丽定格在死亡瞬间,他才能永久地占有这种“美”,完成他心目中“至高”的艺术作品。这是一个疯子!一个以死亡为创作的疯子!那么,那天凌晨出现的保安赵建国,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目击者?还是……帮凶?我意识到,我陷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我不仅住在凶案现场,发现了凶手隐藏的恐怖秘密,而且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赵建国的异常反应,他凌晨的“巡查”,都说明他知情,并且在监视这间房子。他可能是陆延明留下的眼线,负责处理“意外”,比如,处理掉我这样“好奇心过重”的租客。我必须更加小心。我将那幅画重新包裹好,放回原处,将地板恢复原样。这幅画是关键的证据,但现在还不能动它,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接下来的几天,我假装一切如常,但暗地里开始整理所有线索,并将我的发现和推测,连同那枚百合袖扣的照片,存在了一个加密的云盘里,设置定时发送给一位信得过的朋友。如果我出事,这些信息会自动公之于众。同时,我开始尝试“主动”与梦中的刘芷伊沟通。既然确认了她的身份和目的,恐惧感虽然仍在,但更多被一种沉痛的决心取代。又是一个凌晨四点,我从梦中惊醒,但这次我没有立刻开灯。我躺在黑暗中,轻声说:“芷伊,是我,高菲。我看到了那幅画,我知道了陆延明。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你需要我找到什么?”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但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感到一股淡淡的凉意靠近。不是梦中的那种带着压迫感的追逐,而是一种轻柔的、悲伤的环绕。书桌上,一支我随意放着的铅笔,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掉在地板上。我打开灯,走过去捡起铅笔。目光落在之前堆放杂物的墙角,那里有一个老式的、黄铜制的暖气片出口。梦里的刘芷伊,每次追我到这个位置,似乎都会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停顿。我走过去,蹲下身仔细观察暖气片。因为年代久远,暖气片有些锈迹,但在底部靠近墙壁的缝隙里,我似乎看到了一点……不属于金属和墙面的颜色。我找来工具,费力地拧开固定暖气片的螺丝(这房子用的还是老式铸铁暖气片)。当我把暖气片稍微挪开一点时,在墙壁与地板交接的缝隙里,我看到了一小角硬硬的、带着颜色的东西。我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它夹了出来。那是一小块被撕下来的油画布碎片!边缘不规则,像是被人仓促间从一幅画上撕下来的。碎片上有着浓重的、深褐红色的颜料痕迹,像是……血迹浸染过的画布?更重要的是,在这块碎片的背面,用极细的笔,写着两个几乎被颜料污损的字母:“L” 和 “Y”。L.Y.? 陆延明(Lu Yanming)?这碎片是从他的画上撕下来的?这块碎片,显然是被刘芷伊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藏在了这个难以发现的角落。它来自哪幅画?为什么她要撕下它?这两个字母意味着什么?这又是一个新的谜团,一个刘芷伊用生命留下的、指向最终真相的线索。就在我对着碎片沉思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听起来。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焦急的、年轻女人的声音:“请问……是高菲小姐吗?”“我是,您哪位?”“我叫吴欢,是……是刘芷伊大学时的学妹,也是学画画的。我、我可能有些关于芷伊姐的事情想告诉你,电话里说不方便,我们能见面谈吗?”吴欢?我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的印象,好像是比我们低一两届的师妹。她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巧合?还是另一个陷阱?我看着手心里那枚冰冷的百合袖扣,和那块带着不祥色彩的画布碎片,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无论是人是鬼,是真相还是阴谋,我都必须走下去。“好,”我听见自己说,“时间地点你定。”挂掉电话,窗外,天光微熹。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我知道,潜藏在光明下的黑暗,正张开网,等待着我。而凌晨四点的梦境,依旧如约而至,永不缺席。我与吴欢约在市中心一家嘈杂的连锁咖啡馆见面。这里人来人往,灯光明亮,能给我一些虚假的安全感。我提前到了,选了个靠墙的位置,视线能覆盖整个出入口。吴欢迟到了几分钟。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背着一个硕大的画筒,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憔悴。她看到我,快步走过来,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高菲学姐?”她试探着问。我点点头,“坐吧。”她坐下,双手紧握着面前的白水杯,指节有些发白。“我……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深吸一口气,“我听说你租住了公园壹号B座1702。”我的心猛地一沉。她果然是为这个而来。“是。这有什么问题吗?”“那间房子……是陆老师的画室。”吴欢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恐惧,“陆延明老师。”“我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芷伊姐她……”吴欢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就是在那里……”“出事的。”我替她说完,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也知道。”吴欢震惊地看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没想到我已经知情。“你……你怎么会……”“这不重要。”我打断她,“重要的是,你知道什么?为什么现在来找我?”吴欢低下头,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挣扎。终于,她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我害怕。我一直都很害怕。当年芷伊姐出事,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我什么都不敢说。陆老师他……他很有势力,在圈子里说一不二。而且,他看人的眼神,有时候很可怕。”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是芷伊姐的学妹,很崇拜她。她出事前一段时间,状态很不好,很焦虑。她跟我说过一次,说她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陆老师的、很可怕的秘密,跟他的画有关。她说……她说那些画是‘用血画的’。”用血画的?我想到那幅死亡肖像,背后那行褐色的字,难道真的掺入了血液?“她有没有说具体是什么秘密?”我追问。吴欢摇头:“没有。她只说,她拿到了一点‘东西’,能证明一切。她还说,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让我一定不要把东西交给警察,说警察里可能有人被买通了。”“东西?”我的心跳加速,“是什么东西?”“她没告诉我是什么,只说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吴欢的声音带着哭腔,“没过多久,她就……就出事了。我当时吓坏了,根本不敢插手。这几年,我一直被良心折磨。直到前几天,我听圈里人闲聊,说公园壹号1702又租出去了,租客是个女的,还是个写东西的。我……我鬼使神差地去查了一下,发现是你。我知道你和芷伊姐以前……所以我觉得,也许你是唯一能揭开真相的人。”她的话印证了我的很多猜测。刘芷伊果然掌握了陆延明的致命秘密,并因此被杀。警方可能确实有问题,或者至少,陆延明有能力影响调查结果。“陆延明现在人在国外,你怎么还这么害怕?”我问。吴欢的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他就算在国外,也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他有个狗腿子,一直帮他处理这边的事情,监视着那间房子!就是那个保安,赵建国!”果然是他!“赵建国知道多少?”“我不清楚他知道多少,但他肯定参与了掩盖真相!芷伊姐出事那天,我后来回想起来,好像看到过赵建国在公寓楼下出现,神色慌张。而且,陆老师走后,赵建国还留在物业,不就是等着处理‘意外’吗?”吴欢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高菲学姐,你很危险!你住进那里,还开始调查,他们肯定已经注意到你了!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凌晨四点的敲门,异常的信号巡查……当然有。我反握住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一点:“别怕。告诉我,芷伊说的‘东西’,可能藏在哪里?是不是一块画布碎片?”陈璐茫然地摇头:“画布碎片?我不知道。她没说具体是什么。”她想了想,突然说,“不过,芷伊姐以前跟我提过一句很奇怪的话,她说如果有什么秘密想藏起来,就藏在‘光之所在,影之源头’。我当时没听懂,以为是她艺术家的怪癖。”光之所在,影之源头?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画室!朝北的画室!画家追求稳定的“北光”,那是作画时的“光之所在”,而画架、物体投下的影子,就是“影之源头”!秘密就藏在画室里!那块画布碎片,或许只是第一部分!我谢过吴欢,叮嘱她务必小心,不要再轻易联系我,免得被盯上。离开咖啡馆时,我感觉背后的目光如芒在背,仿佛赵建国,或者陆延明其他的眼线,就在某个角落里窥视。回到公寓,我立刻冲进朝北的画室。阳光从北窗射入,柔和而均匀。我回忆着吴欢的话——“光之所在,影之源头”。光,来自窗户。影,由物体遮挡光产生。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角落,那个刘芷伊在梦中出现、散发着悲伤气息的角落,也是我发现活动地板的地方。那里靠近墙壁,是影子最容易浓郁的地方。我仔细观察墙壁。墙面被重新粉刷过,看起来很干净。但我用手轻轻触摸,一寸一寸地感受。在靠近踢脚线的一处,指尖触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凹凸感。我凑近仔细看,那里有一个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小小的凸起,像是用什么硬物刻上去的一个极浅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一个点。⊙?这个符号……是天文符号中代表“太阳”的符号!光之所在!太阳是光之源。这个符号指向光源——窗户!我走到窗边。这是老式的钢窗,窗框有些锈蚀。我检查了窗台、窗框,没有任何发现。那么,“影之源头”呢?当太阳(光)从特定角度照射时,这个符号投下的影子,会指向哪里?我耐心等待。下午时分,阳光西斜,角度发生变化。当一束光恰好以低角度射入,穿过那个刻在墙上的太阳符号时(符号虽浅,但在强光侧照下,依然能产生微弱的阴影),那阴影如同一个指针,指向了窗户的——插销!老式钢窗的插销,是一个小小的、可以旋转的金属把手。我心脏狂跳,走过去,握住那个冰凉的生锈插销。我尝试左右旋转,拧动,都没有反应。我用力向外拔——纹丝不动。不对。光与影的提示,应该更巧妙。我仔细观察这个插销。它的底座是固定在窗框上的,上面有一些磨损的痕迹。我尝试着,像按按钮一样,向下按压插销的把手。“咔哒”一声轻响。插销的圆柱形底座,竟然弹开了一个小小的、如同微型罐头般的盖子!里面是空心的,藏着一把老式的、黄铜色的钥匙!我的呼吸几乎停止。刘芷伊,她竟然如此巧妙地留下了线索!她不仅藏起了画布碎片,还藏起了这把钥匙!这把钥匙是开什么的?它看起来不像门钥匙,更像是某种储物柜、或者特定锁具的钥匙。我拿着钥匙,在画室里环顾。这里除了那个被我撬开过的地板,还有哪里可以藏东西?我的目光落在那个沉重的、房东留下的旧书桌上。书桌有几个带锁的抽屉,但我之前试过,都是空的,而且锁孔是普通的样式,与这把精致的黄铜钥匙不匹配。光之所在,影之源头……线索已经用完了吗?我颓然地靠在书桌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钥匙,感到一阵挫败。就在这时,我的后背感觉到书桌桌面下方,似乎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微小的金属凸起。我立刻蹲下身,仰头查看书桌底部。在书桌底板下方,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与木材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黄铜锁孔!锁孔的样式,正好与我手中的钥匙匹配!我颤抖着,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咔。”旁边一块看似完整的侧板,弹开了一道缝隙。我拉开那块侧板,里面是一个扁平的暗格。暗格里放着几样东西:一页被撕下来的、皱巴巴的日记纸页。一个微型U盘。以及,几张看起来是手机拍摄的、有些模糊的照片。我先拿起那页日记。是刘芷伊的笔迹,日期是她去世前一周。“10月25日,阴。我终于确定了,那不只是我的错觉。陆延明的‘永恒少女’系列,那些看起来只是风格阴郁的肖像画,背后藏着可怕的真相。我偷偷对比了他不同时期的画作和新闻报道,时间点完全吻合!那些女孩,那些曾经出现在他画室里、据说后来都搬家或者出国的模特……她们都失踪了!警方没有联系,因为她们都被完美地‘处理’成了意外或者离家出走。他用她们的青春和死亡,来浇灌他的艺术!他的画,真的是用血画的!不仅是颜料,我怀疑他甚至……保留了某些‘部分’……作为‘纪念’?我快要吐了。我必须拿到更确凿的证据,那幅他刚刚完成的、编号为‘LY-07’的画,画的就是下一个目标,我认识那个女孩!我必须阻止他!我复制了他的钥匙,明天,等他离开画室……”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她第二天去了画室,拿到了证据(很可能就是那块画布碎片,或许来自那幅“LY-07”),但也暴露了自己,从而招来了杀身之祸。“LY-07”…… L.Y. 果然是陆延明的缩写!这是一个系列!刘芷伊是第几个?她不是第一个,也恐怕不是最后一个!陆延明是一个连环杀手!以创作的名义!我浑身冰冷,拿起那些照片。照片拍的是几幅画的细节,都是年轻女性,风格与我所见的那幅死亡肖像类似,但背景和姿态各异。其中一张照片的边缘,拍到了一本摊开的速写本,上面有一些名单和日期,旁边标注着“素材”、“完成度”、“收藏状态”等冷冰冰的词条。这很可能就是刘芷伊提到的,能够联系起失踪女孩和画作的证据!最后,我拿起那个U盘。我知道,这里面很可能藏着决定性的证据。我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我点开播放。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像是手机偷拍的。场景正是我现在所在的客厅!角度是从朝北画室门口拍摄的。画面里,刘芷伊穿着那件桃红色的罩衫,脸色苍白而坚定,她正用手机对着客厅中央。那里支着一个画架,画架上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画,画中是一个沉睡的少女(想必就是“LY-07”)。而陆延明背对着镜头,正在作画。突然,陆延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他的脸在镜头里扭曲而狰狞,完全不见平日里的儒雅。“芷伊?你在干什么!”他厉声喝道,大步走过来。镜头剧烈晃动,是刘芷伊在后退。“我都知道了!陆延明!你的‘永恒少女’!那些失踪的女孩!”“把手机给我!”陆延明扑过来抢夺。画面天旋地转,夹杂着刘芷伊的尖叫和挣扎声。最后,手机似乎掉在了地上,镜头对着阳台的方向。可以看到刘芷伊和陆延明在阳台附近扭打。紧接着,是刘芷伊一声短促的惊叫,和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响……视频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几秒钟后,陆延明喘息着出现在镜头里,他的衣服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愤怒、恐慌,以及……一丝诡异兴奋的表情。他捡起手机,画面黑了下去,但音频还在录。我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赵师傅,是我。出了点‘意外’……对,清理一下。老规矩……低血糖,意外坠落……嗯,处理好现场,那幅画……我要完成它。”视频结束。我坐在电脑前,浑身冰凉,泪水无声地滑落。这就是真相!陆延明残忍杀害刘芷伊的全过程!赵建国是帮凶,负责清理现场和制造意外假象!现在,我手握铁证。但我也知道,我极度危险。陆延明在国外,但他的帮凶赵建国就在附近。他一定察觉到了我的调查。他凌晨四点的巡查,绝非偶然。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尖锐的门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我浑身一僵,迅速拔下U盘,连同日记、照片和钥匙一起塞进贴身口袋,合上电脑。我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赵建国站在门外。这次,他没有穿保安制服,而是穿着一身深色的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冰冷的石头。他知道。他知道我找到了证据。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不能开门!我悄悄退后,准备打电话报警。“高小姐,”赵建国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平静得可怕,“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吧,我们谈谈。关于刘芷伊小姐的事情。”我屏住呼吸,不敢出声。“陆先生托我给您带句话,”赵建国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威胁,“有些东西,不属于你的,最好交出来。否则,六年前的意外,未必不能重演。”他是在明目张胆地威胁!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必须立刻离开,带着证据去市局报案!我环顾四周,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或者逃跑的路线。阳台?这里是17楼。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门。我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金属撬动锁孔的声音!他在撬锁!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我冲回卧室,拿起手机,准备拨打110。突然,客厅的灯——啪地一声,熄灭了!不是跳闸,整个房间的电源被切断了!是赵建国干的!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进些许微弱的光。撬锁的声音在寂静中变得更加清晰、刺耳。我躲在卧室门后,浑身发抖,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我苍白的脸。我按下110,正要拨出——“咚!”一声巨响,大门被强行撞开了!沉重的脚步声踏入了客厅,一步一步,朝着卧室的方向逼近。“高小姐,别躲了。把东西交出来。”赵建国的声音在黑暗中如同鬼魅。我绝望地蜷缩起来,手握紧了从厨房摸来的一把水果刀。就在他的阴影即将笼罩卧室门口的那一刻——啪!客厅的灯,突然又亮了!不是正常的亮起,而是灯泡像接触不良一样,疯狂地、高频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的光线将房间切割成破碎的片段!在这诡异闪烁的光线下,我看到赵建国僵在客厅中央,他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眼睛瞪得几乎凸出来,死死地盯着我身后的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猛地回头。在卧室通往客厅的门口,在那疯狂闪烁的光影中,站立着一个模糊的、穿着桃红色宽大袖摆的身影!她的长发无风自动,脸颊依旧被头发遮盖,但那双隐藏在发丝后的眼睛,仿佛正投射出冰冷刺骨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了赵建国!是刘芷伊!她来了!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现实中显形了!“鬼……鬼啊!!!”赵建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撬锁工具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撞翻了客厅的茶几。“不是我……不是我主使的!是陆延明!是他推你的!我只是……我只是清理现场!”赵建国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精神显然在极度的恐惧下崩溃了。那桃红色的身影向前飘近了一步,衣袖在闪烁的灯光下猎猎飞舞,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别过来!别过来!”赵建国崩溃地大叫,手脚并用地向大门爬去,裤子湿了一片,散发出骚臭的气味。我抓住这个机会,从卧室冲出来,举起手机,对着狼狈不堪的赵建国和那闪烁灯光下若隐若现的桃红色身影,按下了录像键。这是证据!活生生的证据!赵建国惊恐地回头,看到我在录像,又看到那逼近的鬼影,彻底失去了理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大门,脚步声在楼道里仓皇远去。在他逃离的瞬间,客厅疯狂闪烁的灯光骤然停止了,恢复了稳定的光明。那个桃红色的身影,也如同雾气一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一片狼藉的客厅,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那熟悉的陈旧颜料气味。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泪水混合着冷汗流下。我知道,是刘芷伊保护了我。在她死后六年,她的灵魂依然在守护着我,用她最后的力量,驱散了眼前的危险。我不能再犹豫了。我站起身,擦干眼泪,拿起手机、U盘和所有证据,毫不犹豫地拨通了110。“喂,我要报案。关于六年前画家刘芷伊坠楼身亡的真相,以及一系列连环谋杀案……”三个月后。陆延明在海外某国被捕,引渡回国。赵建国作为从犯,在强大的心理压力和确凿证据下,对协助毁灭证据、制造意外假象的罪行供认不讳。刘芷伊留下的视频、日记、照片,以及我提供的画布碎片、钥匙、袖扣,还有那天晚上录下的赵建国崩溃的影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警方顺藤摸瓜,果然找到了与“永恒少女”系列画作对应的多名失踪女性案件,并在陆延明海外住所的秘密储藏室里,发现了令人发指的“纪念品”和每次作案后的证物。他的扭曲心理和罪行震惊了全国。刘芷伊终于得以沉冤得雪。她的名字被铭记,不再只是一个意外死亡的统计数字。我搬离了公园壹号1702。那间房子承载了太多的痛苦和黑暗,需要时间来净化。自那天晚上之后,凌晨四点的梦境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知道,刘芷伊放下了执念,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终于可以安息。偶尔,在阳光很好的下午,我会去墓园看她。带上一束白色的百合,放在她的墓碑前。墓碑上她的照片,笑容依旧如初夏阳光般灿烂。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她温柔的回应。我没有再梦见她,但我知道,她从未真正离开……
更新时间:2025-11-06 01:25:33 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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