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温柔是我逃不出的城
像针,密密麻麻扎在我背上。我去河边洗衣裳,那些婆娘们聚在柳树底下纳鞋底,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飘进我耳朵里。“啧,还等呢?城里的金凤凰,早飞远咯!
”“可不是?黄花大闺女耗成老姑娘了……啧啧。”“心比天高,
命比纸薄哟……”棒槌砸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一声声都砸在我心坎上。
我低着头,用力搓着衣裳,搓得手指头通红,快破了皮。河水冰凉刺骨,
可脸上却火辣辣地烧。我回到家,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才敢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冷硬的泥地硌得骨头疼。屋里黑黢黢的,只有灶膛里没燃尽的灰烬,透出一点暗红的光。
我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眼泪是热的,砸在冰冷的膝盖上,很快就凉透了。陈卫东,
你个骗子。我在心里骂。骂得自己浑身发抖。可骂完了,那点可怜巴巴的念想,
像灶膛里最后那点火星,又被我自己小心地扒拉出来,捂着,盼着它哪天能再着起来。
就在我快要被村里那些戳脊梁骨的话和灶膛里的冷灰一起埋掉的时候,身上不对劲了。
先是看见油腻腻的猪油就想吐,吐得昏天黑地。后来,那个该来的月事,一直没来。
我的心一天天往下沉,沉到了冰冷的井底。摸着肚子的手,抖得不像自己的。躲是躲不过的。
那天在河边,又被那群纳鞋底的婆娘围住了。“哟,春桃,这肚子……”村西头的快嘴李婶,
眼睛像钩子,直往我小腹上剜,“有情况啦?”我的脸“唰”一下白了,血色退得干干净净。
手里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湿衣裳散了一地。“啧啧啧,真是造孽哦!
”另一个婆娘摇着头,声音尖得能戳破天,“没名没分的,就敢揣上野种了?谁家的种啊?
该不会……是那个跑没影儿的陈知青的吧?”“还能有谁?那会儿就看他俩眉来眼去,
不要脸!”“呸!脏了我们村的水!”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过来。
我浑身发冷,抖得像风里的枯叶子。想弯腰去捡盆里的衣裳,可眼前一阵阵发黑,
手脚软得使不上一点力气...